等这个桩子打完了,挥舞大锤的士兵放下锤子,都找了个空挡狠狠揉了揉眼睛,赶紧对徐鸣伸手:“侯爷我扶您上来!”
打了第一个桩子,还有小侯爷第一个率先垂范,事情就好办得多了——肯定不可能让同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泡在洪水里扶木桩呀,大家总要换着来的。
而这种平时是需要拿鞭子催的事情,现在有了徐鸣带头,士兵们也就很自觉地选择跳下水扶桩子,甚至还显得有点前仆后继。
打了桩子之后,早已被搬运到了河堤上的沙袋石头柳枝再被填进去时就稳固得多,在这个基础上一点一点把河堤修回来,终于有了肉眼可见的进度。
一个桩子一个桩子打过去,破口的大堤终于慢慢靠拢了之前已经沉下去的木船,勉勉强强算是修复了。
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洪峰大部分也算过去,水位下去了一些,看起来也平缓了不少。
一干又爆发了一波小宇宙的士兵与河工们这下子是连走下河堤去吃那未完的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分不了什么高低贵贱,一个个都颇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大堤上。
早已煎熬得要哭了的范筠直接就冲过去抱住了徐鸣,一边冲徐鸣怀里一边哭,摸着徐鸣已经被洪水泡肿的手流泪。
徐鸣无奈极了,一下一下地拍着妻子的背脊——悠着点哭,再激烈点就要打嗝儿了!
可徐鸣到底是淋了一天雨了,还泡到洪水里过,一直在干活身体就一直有热气儿,这下歇了之后小风一吹,徐鸣便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范筠更难过了,她也干了一天活儿,身上干不到哪里去,但还在手忙脚乱地想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给徐鸣披上,一边弄还一边朝河堤下面喊:“快送姜汤上来呀愣着干什么!”
姜汤可以有,徐鸣不喝别的士兵和河工也要喝,但衣服就不用脱了,徐鸣制止了她的动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点疲惫:“莫慌,我没事。”
换来了范筠更紧地抱住了自家夫婿。
这种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局面,别人看了是光剩下感动,夫妻一起过来帮忙的也相拥而泣,没老婆的都想赶紧讨个老婆,有老婆但老婆不在这的也想回家,当然也有老婆在这里但没抱上的——是的,点名柴大公子。
柳玉是很冷静的人,丝毫没有范筠那般如诗如画般的多愁善感,甚至还能指挥着仆妇们赶紧把姜汤抬过来给大家分了,正忙着呢,百忙之中见到了自家夫婿那委屈大狗狗一般的眼神——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吗!
柳玉:“……”
她拉了拉身边的尤六娘,叮嘱两句,尤六娘抿着唇笑了,点点头。
柳玉这才把手中的大勺子交给尤六娘,完了走了过去,本来是准备好兄弟一样地拍拍柴大公子的肩膀这事儿就过了。
可柴大公子是一把抱住了柳玉,嗓子都喊劈叉了的那种委屈:“你就不能自觉点过来吗。”
“那不管自不自觉。”柳玉柔声道,“夫君这不也抱上了吗?”
柳玉身上也潮,但柴大公子也不讲究,打工人回家吸猫一样埋头在了柳玉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是啊。”柳玉声音温柔,“总算过去了。”
大家也可以接着吃晚饭了,河堤上一时半会儿尽是饭香和姜汤的味道。
肚子填满了就想睡觉,可河堤不是睡觉休息的地方,再说一身的湿衣服也要换,老百姓与河工自然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从军营赶来的士兵们是徐鸣一个一个把那些士兵踢起来:“别在这里睡,公主下榻的院子里给大家备了热水和衣裳,洗了澡换了干衣裳再睡。”
士兵们一个个起来得都歪歪扭扭,也不可能成建制的往楚湘的住处走,就是三五成群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这样大规模的抢险肯定会有那么几个人负伤,刚才在忙,顾不上也就罢了,现在松泛下来了,徐鸣就直接安排伤兵上了女眷们过来时乘坐的马车。
伤兵们自然不太好意思,纷纷摆手说没关系我们怎么能脏了侯爷的马车。
然后侯爷一人屁股上赏了一脚——可侯爷也干了一天活了已经是踢不动了,这一脚并不重,只笑骂一句“军令如山你们懂不懂”,然后士兵们也就乖乖上马车了。
徐鸣还把自家跟着过来的妞妞一并塞到了马车里,找到了个看服饰是个十夫长,只伤了腿没断着手的小头目递了过去,一张嘴还是军队里的粗话:“老子闺女可就交给你了啊,破了半点皮你给老子等着。”
那十夫长捧着小丫头和捧着个易碎的瓷器一样,连连应是:“侯爷放心,我手摔断了也不敢摔了小小姐的呀。”
“滚蛋。”徐鸣笑骂一声,吩咐车夫出发。
还有个士兵掀开帘子给侯爷把马车里的披风递了出来:“侯爷披着吧,免得着了风寒。”
大老爷们还整得挺温柔体贴。
徐鸣笑了笑,也没拒绝,接了披风之后第一领肯定是给小孩——楚湘,第二领给女人——范筠和柳玉,那马车上一共就这么三领披风,徐鸣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柴大公子,说:“我们就不必了,回去多喝点姜汤吧。”
柴大公子自然应好。
徐鸣也不管他——柴大公子今天的主要工作是动嘴,倒是没怎么动到手,不至于连这点走回去的力气都没了,他只回头照顾着自己的媳妇儿:“走吧。”
范筠却非要把披风给徐鸣:“我没事,夫君是真泡到了水里了的……”
对老婆,徐鸣当然不可能和对士兵一样喊滚蛋,但披风还是不能接的:“你是女孩子,体寒,乖。”
范筠摇了摇头,没有把手收回来。
老婆是固执的,这一点徐鸣知道——平时还愿意说话就是愿意沟通,不说话就是这事儿听老娘的别废话。
徐鸣叹了一口气,终于是接过了披风。
但并没有披在身上,而是把范筠一拉,范筠一个趔趄朝着他走了过来,徐鸣顺势把披风一展,既搂住了老婆也披上了披风,回头对楚湘露出了个帅气的笑容:“自己回啊,舅舅和舅母先走了。”
完了,柴大公子看到这个场景,学到了点什么。
然后也搂着老婆披着披风,也走了。
两个人披一个人的披风,肯定是漏风的。
楚湘这里倒是不漏风,就是看着前头两坨披着披风显得有些臃肿的东西,想想自己……
你们是一定要在十岁的我面前这么秀恩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