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政治意识,要是姜映波都没有,世上真就没人敢说有了。
论功劳,祝青萝的功抽象,姜映波可一点不抽象,真和朝廷大儒辩起经来,从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说起,问一声衮衮诸公谁能多弄出一种能变废为宝让底层百姓得益的衣物,你没有别耽误别人有,更别耽误国家封赏有这种能力的人再鼓励大家都有此等为国为民为穷苦百姓想的壮志,就能拿捏稳了道义让绝大多数人闭嘴。
还有一点极妙——她这个功劳于国而言不大不小,确实封国公封侯爷会非常过分,连封个伯爵都有些小题大做,但封个子爵男爵是极其合适的。
但于贫苦百姓而言,要是穿上了她琢磨出来的羊毛衫,还因此感受了一个不一样的冬天,那姜映波就成真正可以着书立庙的活菩萨了,群众基础在这里,谁敢攻击她?
下朝的时候不怕被光脚不怕穿鞋的穷苦百姓扔石头啊!
“陛下。”姜映波看徐影表情忽明忽暗,但总体上是越来越坚定,知道这事儿是无可转圜了,轻叹一声,“预备现在就把此事提上日程,还是等下一个冬天?”
“先生觉得呢?”徐影问。
姜映波想了想,笑:“陛下,诸葛孔明得昭烈帝三顾方才出山,我却是陛下一来就见着了,没提什么条件就跟着陛下,倘若陛下再不给点诚意,我可是要怀疑我的选择到底对不对的。”
徐影失笑:“先生欲如何?”
“我想听陛下的想法。”姜映波道。
行。
徐影道:“现在就把此事提出来,如今已是初春,天气很快就能暖和起来,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先生之功,便不会特别明显,封爵会很难,朕若一意孤行,朕有骂名,先生也有骂名,或许会持续被骂上一年,到冬日,百姓从中尝到了甜头,局面或许会好得多。
骂名也就罢了,先生自己又在考科举的当口,即便先生今年不考举人,县试却还有两场,若是耽搁了先生考试,也是麻烦。
当然,如此做并非没有好处——有些有远见的百姓知道了此法,就会未雨绸缪备上一些这样针织的衣衫,到了冬日,能少冻死一批穷苦百姓,那就善莫大焉了。”
相对应的,等下一个冬天,阻力就会小很多——谁被冻了谁知道,谁得利了谁知道,穷苦百姓因此获利,呼声一高,名望一上来,封爵就不是徐影一意孤行的问题了,士大夫们估计都骂不出声。
并且到那时,姜映波的秀才和举人都应该是考完了,第二年进士的公平公开程度会让她会因封爵而遭受的偏见拉到最低。
当然,这有可能会献祭一批日子过今天没明天,每个冬天都仿佛打boss的穷苦百姓——当然,要是没有姜映波的神来之笔,穷苦百姓该被冻死那也是得死的,并不能把他们的死亡都算在徐影或者姜映波头上。
其中抉择,就看良心上过不过得去了。
姜映波笑:“若是两头都为难,一般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折中么?”
既不现在就急唠唠的封爵,也不是真等到数九寒天冻死几个人再有动作,你等我考完举人的深秋再公开这事儿呗。
当然,到那时候公开不代表之前什么都不做——比如等天气暖和起来,你就可以派人去北戎先收一批羊毛了呀。
现在收肯定便宜,能赚挺大一笔钱→_→
“封爵不封爵的,陛下给,我自然收着,陛下若是不给,将来我也可以自己挣。”姜映波超脱地笑,“但赚到的钱是实打实的呀。”
整得徐影笑睨她一眼:“说的像是谁亏着了先生一样。”
但玩归玩,闹归闹,谁嫌钱多呀。
陛下你自己不也想像秦始皇修驰道一样把水泥路在全国上下范围内修通吗?多赚点钱难道不符合陛下您的核心利益?
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又多了一条来钱的渠道,虽然不知道这钱能赚多久,但终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徐影留下了那织了没两行的毛衣,亲自送了姜映波出宫门。
一回来就去找自己的小棉袄显摆了。
小棉袄正吃着点心看奏章呢,听亲娘把东西嘚瑟完,又把玩了一会儿姜映波送徐影的手套,想了一会儿,道:“阿娘觉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
徐影:???
“周姑姑。”楚湘道,“第一次去南诏然后带了一大船的香料回来,也给阿娘说能赚钱来着。”
当然,最终确实也赚钱了,现在大兴土木时给老百姓发的工钱确实有周文逸的一份贡献。
但楚湘想说的其实是,姜映波的水平确实在周文逸之上——周文逸想从中原得到的投资,尚且需要拉一船香料过来证明确实可行,你看人家姜映波,揣着一副手套进宫就把事情办了。
“你的意思是……”徐影从楚湘的话里,咂摸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她其实不想去东瀛。”
楚湘勾了勾唇角:“这个女儿不敢说,但……阿娘有没有去听过姜先生晚上给许氏女授的课?”
“有什么问题么?”徐影白天还要上朝呢,确实不太有空,只好问。
楚湘道:“女儿还怕自己听错了,特地拉上了二妹妹一块去听,然后二妹妹也说,姜先生上课的味道,和先生极像。”
徐影,包括楚湘,在各种各样的场合里,会称呼各种各样有名望有本事甚至只是单纯有技术的人先生,但是在任何场合里只要这个先生没有明确指代,就只会指无双。
这话让徐影都瞳孔微缩:“这……”
“女儿还是怕自己的感觉不对。”楚湘道,“便回忆了姜先生授课时说的话,送去了文渊侯府。”
“先生怎么说?”徐影问。
“先生尚未回我。”楚湘道,“其实姜先生在县试里写的那篇文章女儿读过,与先生平日的文风差距很大,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不知是姜先生刻意避开了先生的写法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但文章可以精雕细琢,授课却不可能每一字每一句都字斟句酌,姜先生……到底是露了端倪。”
徐影“啧”了一声。
就是……好大一口瓜呀!
甚至瓜还很快就得到了验证,都没有过十二个时辰——
姜映波出宫之后,自有徐影安排好的马车等着送她回书院。
没过一会儿,地方到了,姜映波才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便见无双风姿俊秀地站在那里,含笑道:“在下晏远,拜会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