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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众朝官弹劾台谏,剑指苏景明
    翌日,近午时。

    陈执中呈递致仕奏疏,恳请回青州种田养老。

    赵祯当即令翰林待诏丁度拟诏,加授陈执中为观文殿大学士,封英国公。

    大宋对待致仕的高官向来优待。

    只要活得久,即使赋闲在家,依旧能不断提升虚职。

    甚至有的官员在死后依旧能够升职,使得家族子弟不断受益。

    虚职代表着荣誉和待遇。

    一般情况下,官员致仕,俸禄减半,但如陈执中这种,定然是全额发放俸禄,家族子弟也会在入仕中受到特别照顾。

    就在这时。

    三名银台司的内侍抱着三大摞奏疏来到垂拱殿内。

    赵祯不由得一愣,满脸疑惑。

    除非遇到重大事件,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如此多奏疏的。

    当即,赵祯认真地阅览起来。

    约一刻钟后。

    赵祯抬起头,面带忧思之色。

    这些奏疏分别来自枢密院,三司,中书门下的礼仪院、审刑院、大理寺、国子监,还有昭文馆、集贤院、秘阁等馆阁。

    约有五十多封奏疏,全都上奏了一件事。

    “台谏势大,已成私党,欲凌驾中书之上,若不抑之,必将贻误朝政。”

    众官员纷纷请求赵祯限制台谏之权。

    因台谏官合班上奏,使得陈执中罢相,很多官员都对台谏产生了畏惧甚至排斥之心。

    “唉!”

    赵祯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在王拱辰、钱明逸、李定、高若讷离开台谏后,台谏在唐介、欧阳修的管辖下,同心同志,几乎拧成了一股绳。

    往昔。

    某个台谏官弹劾,往往难以成势。

    甚至台官与谏官之间也经常互相弹劾,争论不休。

    但当下,凡遇大事件,台谏弹劾,几乎都能合班论谏,声势巨大。

    其中,受到抨击最严重的便是苏良。

    有官员称,苏良一边博直名,一边与欧阳修、包拯、唐介等人交往过密,丝毫不知避嫌。

    有官员称,台谏成今日之势,主罪在苏良,他便是使得台谏结私党的串联者,不将其外放,无法制衡台谏之权。

    有官员称,苏良借经筵官之名,多次误导官家决策,实乃贪权误国之人。

    还有官员称,苏良任职台谏官已有四载,依照朝廷官制升降条例,理应将其外放为官。

    ……

    高若讷甚至写下了苏良的十二宗罪。

    怒斥苏良以台谏之名,僭越行事,实乃国之大害,理应降黜。

    赵祯看到“结党”二字,甚是郁闷。

    如今还未曾开启全宋变法,朝堂便已有了党派之争的苗头。

    君王之道,在于制衡,防止一方独大。

    赵祯比谁都清楚,当下的台谏确实已成大势。

    但他丝毫不慌。

    因为台谏之权皆来自皇权。

    台谏官只有建议权,而无决策权。

    是赵祯对当下的朝臣不满,才让台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攻击力。

    台谏之责,本就是挑人毛病,防微杜渐,查漏补缺。

    但赵祯没想到的是——

    群臣竟与台谏官对立成了这副模样,而苏良则成了他们围攻的重点对象。

    赵祯都不由得为苏良感到委屈。

    朝臣对立,危害甚大,必须立即调节。

    当即,赵祯命丁度将御案上的奏疏整理成简报,发往中书和御史台。

    他准备通过朝会廷议彻底解决这个矛盾。

    ……

    午后。

    秋阳灿烂,御史台台院内。

    唐介、欧阳修、苏良三人坐在一处石台前,晒着太阳。

    苏良看着众朝官弹劾台谏的简报,有些哭笑不得。

    大宋被称为弱宋、怂宋的原因就在这里。

    一旦有人团结起来想要做一番大事,就会出现窝里斗。

    一句“结私党”,一句“私德有失”,就能让很多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赵祯没有意识到这是夏竦攒的局。

    但苏良却想到了。

    平日里,这些官员根本没有如此团结,也不愿得罪台谏官们。

    而今同日上谏,语辞犀利。

    没有夏竦撑腰,这些人根本没有这个胆略。

    而夏竦也擅于用这种阴险计策,成之对其有益,败之对其也无害。

    这时,唐介拿起一份文书。

    “景明,高若讷总结了你的十二宗罪,已在朝堂上传开了。不过看着有点像抄袭咱们写的陈执中的八宗罪。”

    苏良接过文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依照高若讷和馆阁官员的能力。

    莫说十二宗罪,一百零八宗罪,他们也能杜撰出来。

    苏良看着看着,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的罪名有:好名嗜进,慢上无礼,凌辱大臣,挟情坏法,专戚害政,不识君臣之分……

    高若讷写得很认真。

    但凡所举罪名,皆有例证。

    比如,见夏竦而不拘礼,是为慢上无礼;在朝堂给前御史中丞王拱辰来了一个过肩摔,是为凌辱大臣;在为官家上经筵课时放声大笑,是为不识君臣之分……

    苏良看完后,将其随手扔在一边。

    若这十二宗罪皆为事实,他今年过年大概率就在岭南或琼州了。

    欧阳修拿起看了看,说道:“这个高若讷,如此毁你清誉,要不要骂回去,论写这种文书,咱们台谏何惧之?”

    欧阳修与高若讷乃是恨不得对方立即去世的老对头。

    只要是骂高若讷,欧阳修便充满了十二分的干劲。

    苏良摇了摇头,笑着道:“犬吠而已,无须在意。不过……”

    “不过,明日廷议,我们绝不可有半分妥协。明日所议,定涉及台谏的职责权力。”

    “台谏之权乃是官家权力的延伸,我们定不能因此断了近日的势头。此外,我们必须让这群人明白,同心协力去做一件事情与结私党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这个道理若是论不明白,变法之时还会如这般拉扯,导致整个朝堂都乱成一锅粥。”

    唐介和欧阳修都认可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在诸多官衙内。

    往日都是“一张邸报一壶茶”便能悠闲度过一整日的官员们纷纷搜肠刮肚,苦思冥想。

    思索着如何能去台谏之权,让自己更安全地坚持到七十岁致仕。

    高若讷更是动力十足。

    以往,他斗不过欧阳修和苏良乃是因为一人单打独斗,但此次有几十名官员与其一起对抗台谏。

    他信心十足。

    盼着能够洗脱《与高司谏书》的恶名,甚至将欧阳修与苏良这两个结党头目赶出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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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