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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清白
    清凉的秋风,阵阵吹拂在许知淮汗湿的后背,凉透了她的心,也吹散了她的恐惧。

    这样好的天气,她不该死也不能死。

    明明自己一路步步小心,怎么还是逃不出这该死的命运。

    老天爷要玩死她,她偏不认输。

    许知淮如芒在刺,低低央求:“知淮身不由己,还望公主殿下念在太子爷的情面,饶我一命。”

    “的确,除掉你的理由可以有一百个,但我不杀你的理由,只有一个。”

    朱维桢主动伸出手,轻搭在许知淮的肩膀,似有几分安抚之意。

    许知淮仰脸看她,隔着湿漉漉的目光,看不清她眼里的是慈悲还是杀意,只觉字字千斤,压得她喘不过气。

    “太子开心,我便开心,太子伤心,我便伤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难为你,你要时时刻刻记住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又为谁而活?”

    许知淮连连点头,泪眼婆娑:“我只为殿下而活。”

    朱维桢轻轻浅浅地笑了:“如此最好。”

    “起来吧,别让太子见到你哭红的眼睛,让他心疼。”

    许知淮缓缓起身,极力撑着身子坐到椅子上,姿势略显僵硬,她抽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而对面的朱维桢又给她续了一杯茶。

    “你的事说完了,剩下的就是卫漓了。”

    许知淮握着茶杯的手又是一抖,朱维桢看得真切,语气平静道:“皇极卫有几万人,谁敢不怕?就算没有皇极四司,单凭卫漓一个也足够吓得你魂飞魄散了。莫说是你,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连和他对视一眼都是战战兢兢。”

    许知淮用力咬唇,忍回眼泪。

    “卫漓选中你,自有他的用意。你听他的话,接近太子也是常理之中,我没打算追究。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往后才是要紧的。”

    “殿下请吩咐,知淮必定竭尽全力。”

    朱维桢忽而一笑,笑得十分仁慈:“你这般柔弱,还想与他硬拼不成?”

    许知淮咬唇道:“只要殿下一句话,知淮心甘情愿去冒险?”

    她知道她没那个能耐除掉卫漓,只是为了表忠心罢了。毕竟,卫漓是玷污她清白,夺取她自由的罪魁祸首,他该死!

    朱维桢摇摇头:“卫漓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你可知朝廷花了多少功夫才将他培养成今时今日的模样。其实,他和你一样都是太子不可或缺之人。”

    许知淮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知淮莽撞了,不知天高地厚……”

    朱维桢的语气越来越轻松:“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

    许知淮凝眸不语,心情忐忑。

    “你可知卫漓为何被封青衣侯?”

    “不知。”

    朱维桢笑:“青衫布衣,高而不贵。卫漓出身卑贱,乃是最最下等的人。他现在虽有爵位,却无世袭罔替之荣。说得再直白一点,他有生之年都只是一把杀人的剑,而不是朝廷的官。”

    宝剑出鞘,看似锋利无比,却终究只是任人摆弄的东西。

    卫漓也是如此,纵使他再嚣张再凶狠再目中无人,他也得不到真正的功勋奖赏,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崇拜。

    他就是个杀人的玩意儿。

    许知淮一时间心神俱震。

    卫漓被轻视被忽略被打压,这本是她巴不得看见的事情。只是,朱维桢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语态那么平静,那么自然,那么风淡云轻,她从她的话语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在意,从容且蔑视,温和且无情。

    卫漓……他还真是个人人嫌弃的畜生啊。

    许知淮咬唇不语,久久沉默。

    朱维桢有意提醒:“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许知淮恍然回神,忙低头抿了口茶。

    香茗入口,却苦得她心寒。

    朱维桢将她的紧张和不安尽收眼底,轻声细语道:“今日我同你交了底,你便不用再那么怕他了。”

    “是。”

    朱维桢又问:“上次在香山,他可有对你放肆?”

    许知淮不敢迟疑,避重就轻道:“侯爷素来行事诡异,令人捉摸不透,上次他只是以言语恫吓我不要忘记他的提携之恩,没什么出格的事。”

    朱维桢追问道:“是没有,还是没来得及发生啊?”

    许知淮的脸红了又白,呼吸不稳:“我虽然恨极了卫漓……但他对太子爷总是忠心的……”

    朱维桢见她说着说着,一副喘不上气的可怜模样,缓缓道:“你犯不着为他遮掩,他也不是会循规蹈矩的人。你是被他看中的女人,他怎会轻易放过你呢?如果你忌恨卫漓,那就忌恨到底吧。”

    “卫漓有卫漓的用处,而你有你的好处。若他真的对你欲罢不能,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许知淮听了这话,顿觉五雷轰顶。

    这个女人真的好可怕,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说出别人心中最大的耻辱。

    卫漓与她互相利用,牵扯不清的关系,是她心中最耻辱的秘密。

    “殿下……我是太子爷的女人。以前我无力自保,现在绝不会让任何人玷污我的清白!”

    朱维桢笑了:“清白?”

    这笑,让许知淮呼吸一窒。

    朱维桢语气幽幽:“这世上的女子,有谁不愿意清清白白?可又有谁能真正的清白无暇?那些被糟蹋的人怎么就不清白了?我生平最痛恨的,便是用这二字压在女子的身上!”

    许知淮缓缓抬眸,隐含泪光。

    朱维桢缓缓又道:“情情爱爱的事,素来难以琢磨。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也会动了欲念之心。卫漓现在是只狼,但他也会变成一只疯狗,真到了那时候,你也许就是他的软肋。”

    “可我……”

    “为了太子,你必须做卫漓的软肋,用你的身子让他死心塌地!”

    许知淮瞳孔震颤,心境宛若一阵疾风卷过,寸草不生,颓败苍凉。

    浓雾散开,真相呈现。

    她又一次被人摆上了棋盘。

    从白子到黑子,再从黑子变白子……真没想到,如今她最有用的手段,还是这副身子罢了。

    许知淮深吸一口气,眼中朦朦的泪光瞬间褪去。

    她不哭也不怕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不得不坚强。

    “为了太子爷,知淮什么都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