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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人心
    “你这么聪明乖巧,自然能想出法子收住卫漓的心。”

    这话说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许知淮虚心一笑,情绪转化极快,从悲到喜,轻声细语:“事在人为,侯爷虽然无心无情,但终究还是个男人。”

    朱维桢挑挑眉,有些惊讶她的变化。

    许知淮吸吸鼻子,双手拿起手帕将脸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

    她的眼泪没有遇上心软的人,继续哭哭啼啼地演戏也没有意思,索性说个明白吧。

    “殿下,妾身现在一心一意都在太子爷的身上,平日闭门不出,宫中又诸多规矩,妾身想见侯爷一面都难,所以还需殿下想想办法,还有……太子爷那边总要小心些,我们瞒着他做事,未必瞒得住。”

    我们?做事?

    字字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朱维桢明眸微闪。

    方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哪里去了?

    果然是个敢做事的人。

    许知淮隐去鼻音,哭红的眼睛清清亮亮。

    别人都算计到她的身上了,还装什么呢。

    要她“勾住”卫漓可以,只是把自己弟弟的女人拱手送人这种事,她怎么能没有袖手旁观呢。

    “我们”一说出了口,就算同流合污了。

    许知淮的意思很直白。

    朱维桢心领神会,淡淡一笑,忽而亲切地拍拍她的手:“不急,今儿咱们只管喝茶。”

    “是。”

    许知淮离开千华宫的时候,衣裙上潮湿的汗早都被风吹干了,她的眼睛红而不肿,眼梢带点微微的红,像涂了一层淡淡的红粉胭脂。

    锦婳还是了解她的,哼哼两声,指向她的脸。

    许知淮按下她不安的小手,轻轻握住。

    她的手那么凉,一路凉到她的心里。

    “锦婳,回去给我梳梳头吧,我头疼。”

    一室寂静。

    许知淮闭目养神,锦婳手持桃木梳子给她篦头,还不忘给她按揉肩膀。

    她的肩膀很僵硬,后背也绷得紧紧的。

    许知淮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幽幽,望着自己的脸,望着自己的脖颈,望着自己的肩膀……人人都看中了她这副好皮囊,却忘了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就这样静静看着自己,直到锦婳轻拍她的肩膀,一脸担忧。

    许知淮抿唇一笑:“帮我挑件衣服吧,要明亮些的颜色。我要让殿下看着高兴。”

    弯月朗星,秋高气爽。

    许知淮浸泡在温泉中,脸上红扑扑的,全身的皮肤也泡得粉粉的。朱宿星穿好长衫,转身看她,笑容和煦,眼神温柔。

    “殿下还要去书房做事?”

    朱宿星点点头:“边关又闹起来了,今日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我过去父皇那边商量商量。”

    许知淮疑惑且不安,眨眨眼问:“又要打仗了么?”

    朱宿星眸光微黯:“仗是早晚要打的,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打不起也打不赢。”

    许知淮不再多问,深知其中的厉害:“银粮之事,素来是最令人头疼的。”

    朱宿星轻抚她的脸,温言道:“我晚些回来,你安心去睡吧。”说完,他起身欲走,却被许知淮扯住宽袖的一角,她含笑游到他的跟前,粉嫩嫩的身子宛如出水芙蓉,仰头撑起身子在他的脸颊轻轻一吻,呵着气道:“妾身等殿下回来……”

    她平日里嫌少撒娇,今日却有股说出来的娇媚,甜而不腻。

    朱宿星怦然心动,依依不舍地点点她的嘴唇:“你再这样,我便舍不得走了。”

    许知淮笑而不语,默默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疲惫。

    夜深了,许知淮毫无睡意,只倚在榻上,望着香炉里的袅袅青烟。

    南姑姑隐隐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而且,白天的时候,她那双眼睛分明是哭过的,一定有事发生。

    许知淮见她来了一趟又一趟,看也不看她,淡淡开口:“姑姑是做事呢,还是来看着我呢。”

    南姑姑站在桌旁,装模作样地挪挪烛台:“时辰不早了,娘娘仔细伤神,娘娘今儿的眼睛有点红,还是别熬夜的好。”

    许知淮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南姑姑迟疑片刻又开口道:“侯爷已经回来了,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来得太晚了。

    许知淮幽幽一笑,转眸看她:“姑姑做事太慢,以后侯爷那边不用你来传话了,以后我自有办法。”

    南姑姑怔了怔,带着三分怀疑七分警觉:“娘娘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许知淮懒得与她废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南姑姑皱眉退下。

    左思右想,还是暗暗往宫外送了消息。

    不过,卫漓早就有进宫的安排了,他不为见太子,而是为了觐见朱维桢。

    朱维桢再次摆下“茶阵”,她将一杯功夫茶稳稳放在卫漓的面前,茶水还是滚烫滚烫的。

    她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他,面无表情。

    卫漓垂眸,直接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烫得微微皱眉也不吭声。

    朱维桢这才微微一笑:“这茶如何?”

    “臣不懂茶更不会品茶,殿下给什么臣就喝什么。”

    朱维桢细细打量他一番,见他眉心阴郁,又问:“你这次出去杀了多少人?”

    卫漓眼神略微复杂:“殿下真的想知道?”

    “算了,杀来杀去都是些血腥的事,脏!”

    “臣一向都是这么脏的。”

    “那些脏活在外面做就行了,到了宫里,到了太子的跟前,该有的分寸不能忘,什么是你的,什么不是你的,心里要分清楚。”

    朱维桢很隐晦地提醒了他。

    卫漓也不装糊涂,单手仍握着茶杯,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那滚烫的温度:“臣不贪心,更不会觊觎不属于臣的东西。”说完,他将剩下的热茶全给喝了。

    他摆明了是来受罚的,生生受了烫。

    卫漓放下茶杯,黑漆漆的眼望向朱维桢:“谢殿下赏茶,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朱维桢知他心里什么都明白,随即点头,只等他走出两步,才又道:“过几日母后娘娘要去静安寺上香祈福,你也跟着走一趟吧。”

    卫漓转身:“臣为何要去?”

    他可不是做那种杂事的人。

    朱维桢以淡淡的语气命令道:“最近你身上杀气太重了,去净净心,免得让太子冲了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