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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乌列尔不同,被留在这个生物与钢铁的魔窟上层的帕撒尼乌斯显然受到的待遇要相对“好”得多。
显然因为这里的钢铁勇士巫师领主要求他必须“活着”而且得“回答一系列问题”,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帕撒尼乌斯送入下层,并很快又弄醒了他。
但这群扭曲而堕落的机械教信徒因为帕撒尼乌斯(的胳膊)起了分歧。
因此现在军士正在一边看着这群奇形怪状各种融合的肉体与金属肢体结合的昆虫、爬行类与水生生物的结合体在那里吵成一团,一边偷偷地开始活动自己的胳膊——听起来,这群人的争论重点是一部分认为需要先把他捆好研究肉体与机械结合处之后才能切断它,另一群人则认为应该先取下他的机械手臂,一边研究他的机械胳膊,一边再把军士好好挂在解剖床上炮制一番。
哦,王座啊!那些解剖床上残留的血腥罪证!帕撒尼乌斯发誓他来之前他们刚刚从那血淋淋的鬼地方拖走的骨架和切好的肉排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格洛克斯兽——呕——!这群恶心的叛徒!以帝皇与基里曼之名!他恨不得烧尽这里的一切罪恶!
但在那之前金发的军士得自己先脱身,还要想办法找到他的连长。
他还记得那位为他安装手臂的军械库神甫怎么跟他说的来着?切记,这是来自吾主的祝福下所制造的礼物,只能在性命交关的时刻使用一次,最好不要留在使用现场,不然……啧,此刻还顾虑什么后果……它的使用步骤是……
帕撒尼乌斯凝神回忆了一会儿当时神甫教授给的古怪启动祷文并再次默念了一遍,以免出什么差错。
随后他开始用自己的大拇指依次按下中指与无名指的指根侧面,顺序是……↓←↓→,最后……弹出的圆盘会写着……此面向敌。所以就把有字的那面立刻面向敌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强调这些,但是照制造者说的使用武器总是没错……吧?
帕撒尼乌斯一边向神皇与他的原体虔诚地祈祷着(尽管他眼前由于这条义体的关系不期然浮现出的正是尤利乌斯牧师兄弟与他们分别时那担心的面容),一边把机械义体的掌心中缓缓浮出、开始发亮的圆盘努力转向还在他的解剖床边争吵不休的两帮野蛮葬仪机械师。
他脖颈上的那串玫瑰念珠此刻也开始微微发热,但精神完全集中在另一件事上的帕撒尼乌斯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其中为首的那个忽然尖啸起来,像是一条被突然惊扰到的巨大毒蛇般立起他的上半身,尖锐的爪子指着帕撒尼乌斯方向,“欧——”
“砰——!啪——!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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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列尔带着在身上套着血淋淋的人皮缝制的套头短袍——最后是乌列尔做主用他们逃出来的那个人皮袋子做的,又用一根铁链权充腰带固定,好歹好过暴露全身在这地方跑来跑去——萨莫宽手持抢来的武器又杀了数名守卫,赶来这一层的时候,帕撒尼乌斯刚巧在和捆住他自己的最后两根钢缆做斗争。
“乌列尔!”尽管文垂斯满身血污与黏液,这里的光线也很暗淡,但帕撒尼乌斯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宽慰而真挚的笑容立刻出现在军士的脸上,“太好了!你居然比我还先逃出来!真是太好了!我的祈祷起作用了!快来帮帮我!我可不想在干掉了他们之后还因为挣脱不开这种蠢事死在这!——那是什么?!你后面那是头什么怪物?!”
萨莫宽委屈地缩回手停下脚步,同时一股莫名奇妙的怒火涌上他的心头,立刻打破了刚刚在收到命令和战斗的时候涌入他灵魂中的奇异平静与冷酷。
“嘿!你这傻大个!我们就不该来救你!你这也看起来不需要我们来救你啊!”
“什么你这怪物胆敢……等下,萨莫宽?!萨莫宽?!王座在上!他们对你犯下了何等罪行啊!”正要怒喝并努力甩开男孩伸过来要解开他束缚的手臂的帕撒尼乌斯睁大了眼睛,乌列尔一声不吭地用手里的刀刃割断捆住他的钢缆。
“哼!我就是怪物!”泪水再次在灰色的眼珠中打转,它们流了下来,“我不是萨莫宽!我是怪物!”
“啊……这,我不是这个意思,萨莫宽,孩子……”军士从解剖床上跳下来,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抚对方。
乌列尔叹了口气,开始从解剖床旁收集不幸的之前躺在这里的受害者们的遗物的大筐里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动力甲和武器,他首先找出了自己的动力剑,随后将帕撒尼乌斯的喷火器找了出来。
“拿着……你的钷素瓶怎么还是满的?我记得你用过很多次,你替换了它?这里应该暂时没人会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尽量着甲。我稍微检查了一下……萨莫宽现在应该只差黑色甲壳与皮肤了。帕撒尼乌斯。”
帕撒尼乌斯接过他心爱的喷火器,也疑惑地看了眼钷素瓶的计量:的确是满的,但乌列尔的最后一句的内容让他睁大了他的蓝眼睛,为这里面的含义而震惊,“你的意思是?萨莫宽?星际战士?可是?这才多久?就算他的体格是合格的,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这连一个标准泰拉日都没到!就在他身上完成其他十八道手术?这绝不可能啊!”
“没有不可能,帕撒尼乌斯,我在下面看到一些东西和一头恶魔……和体验到了这些亵渎造物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凡人儿童成为混沌的战士的。还记得我们被关押在赫拉要塞下的牢房中,底格里斯大人派人来告诉我们的,我们需要执行的死亡誓言内容吗?”
“哦。是的。”帕撒尼乌斯喃喃地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确实……是的。”一股斗志昂然的火焰在他的眼眸中点燃了,“我们要摧毁这里吗?”
“这肯定。但首先不要忘记,索尔塔恩很快会朝这里发射什么。”
“……见鬼,我记得很清楚。你是对的,这儿在导弹群发射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地面部分都很难说。那我们接下来?”
“先逃出去,索尔塔恩他们就在要塞外面,找到他们的军队不难。我们现在的情况……人太少了,我们需要和他们汇合,带更多的人手来返回这里。我已经记下了这个地方和地形,在索尔塔恩的攻击开始之后留在这里是不合适的。我们在之后的攻击中重整旗鼓返回这里才能彻底摧毁它。”
“我听你的。”帕撒尼乌斯点点头,他的手一直在安抚萨莫宽的背脊——尽管很显然抚摸那些不知道原本属于谁的皮肤让军士完好的那条胳膊一直在起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在尽力。“嘿,我说,你看,现在你离一名新兵只差两道手术了,等我们回去,说不定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你现在一定拿得动我们的专用爆弹枪了不是吗?”
“是的……但我们能活着离开这儿吗?”萨莫宽此时的情绪又显得低落,他没有躲开帕撒尼乌斯的安抚,但也显得萧索而孤寂,“我能被治好……我是说,我不是怪物,只是需要治疗,对吗?索尔塔恩和你们都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其他的人也不会觉得我是怪物……我还是人类,对吗?”
“是的。是这样。”乌列尔用一种十分坚定的口吻回答,“你是人类,帝皇所珍爱之人。萨莫宽。”
他手里抱着一堆蓝色的残破甲片,其中有一些是涂成蓝色的战术无畏装甲的碎片,那很好认,只能是帕撒尼乌斯量身定做的动力甲。
“现在,没时间了,快来,我和帕撒尼乌斯需要立刻着甲,我也同时会教你怎么尽量把这堆我刚刚替你挑出来完整度还行的甲片绑在要害处。虽然它们来自那些钢铁勇士的尸体,但总比没有强。”
于是又过了一会儿,在这里一地安安静静的黑色厚灰与黯淡腐朽的金属粉末中,他们艰难地把自己尽量武装了一下,随后便准备出发,沿着洞穴深处的侧面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快速的通道离开这儿。
“因为这里的下层明显是实验室与培养农场,一路上我看到了大量的解剖台、屠宰架和手术台,有许多冲洗的痕迹,却没有看到堆积特别多的……尸骨残余,而且他们为了维护下面的……那些农场,明显开凿了水道用于排污,加上这座要塞已经有年头了,这样的古典式要塞绝大多数一定有向外排放污物和污水的闸门,只要能找到那个绝对不会太小的水闸,我们就应该能想办法跑到要塞外面去。所以我们要沿着这些旁边的排水管道走,它们只能是排向外面的……”
一边小心地结成三人队形向前走着,乌列尔一边压低了声音向其他两人解释他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那假如这里的主人就是不讲道理,想要往火山口里排放污物直接焚烧呢?那也很合理吧?”萨莫宽插嘴道,这个新近获得庞大强壮的肉体的男孩有时候会显示出数秒对他新体型的不习惯,比如下意识地多走几步好跟上其他两人——于是他就会跨得太前,不得不重新适应队形。
“那我们只能向帝皇与父亲祈祷,这里的那个看起来的确非常讲究的领主没有焚烧垃圾这样的意识了。”
“啊哦。那我……同时向帝皇、索尔塔恩的父亲和你们的父亲祈祷。人多一点或许祈祷会更有用。”
“对人类的帝皇不可如此轻佻,萨莫宽,祂无所不知,祂审视着你。(The Emperor knows, the Emperor is watg.)”
“那祂现在就应该能听到我的祈祷,显现给我一些祂听到的迹象?哪怕是罚我,我也认了,真的,这会让我感觉更加安心。”
“……”
最后,乌列尔打破沉默,“萨莫宽,我们现在三人能够从这个地方全身而退,开始寻找逃生的路线,即是帝意默许。(He who keeps silent sents.)”
鲜红的肌肉束与肌腱牵引着不存在的眼皮眨了眨,男孩思考了片刻,“你说得有道理。或许是这样。不过我还是会向他们所有人祈祷的。”
在沉默中他们警惕地前进,小心地拐过几个潮湿、滴着水、满是笼子和实验品但无人工作的洞穴,只有两旁将死未死或是气若游丝的各种匪夷所思的恐怖手术试验受害者的呻吟和惨叫如泣如诉而不祥地回荡在空中的钟乳石之间。
但在这些声音的组成比例中,他们三个人都听到,一股冲刷的水流声越来越大了。
鲜血、腐败的血液形成的水汽与成分复杂的腥臭味也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这里为什么值守的人这么少?我感觉刚刚路过的好几个手术台应该原本都是有人在……令人恶心地使用的。”萨莫宽忽然说道,“我不是说这些疯子的数量少是坏事,但我很好奇。”
“此刻还有好奇心是好事。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或许,帕撒尼乌斯?顺便能够替我们解释一下你那儿刚刚是怎么回事?”
“这儿的人少是因为他们刚刚都聚集在我那儿。”大个子军士接口道,他握着他心爱的喷火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从沿路我看到的主要手术台数量来看,应该绝大部分的这种诡异的生物刚刚都聚集在我那儿。他们正商量着是先把我和我的胳膊大卸八块,还是把我和我的胳膊大卸八块之后让我继续活着,我猜。”
萨莫宽缩了缩脖子,“那之后呢?我们冲进你的手术室的时候你还没从手术台上挣脱,那一地的厚厚灰尘和腐朽碎片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帕撒尼乌斯挠了挠脑袋上变得有些长了的短发,“简单来说就是我的机械义体里当初安装了一次性的毁灭武器,然后我抱着必死的决心使用了它。”
“什么?”乌列尔转头看向帕撒尼乌斯,“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以为用不上它。”军士耸了耸肩,“反正就是……它起作用了,光。”
“光?”随着他们再次朝下走了一段坡度并转出一个隧道口,一个从山腹底下的溶洞开始扩大挖掘而成的巨大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四通八达、大小不一、错综复杂的管道和排水渠从上方与周围各处角落冒出来,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腥臭黑红的瀑布与溪流,整个要塞产生的垃圾、污物、尸骨残骸与人类出生到死亡的所有过程中的组织都从里面涌出来,最终汇集到一个巨大的污水池,而他们看到了,污水池的另一头,的的确确就像乌列尔估计的那样,有一座很大的闸门。
“是的,光。金红色,或者绿金色,白金色,不好说,但我又觉得是太阳的颜色……只亮了一瞬间,那个方向上整个扇形内的东西都没了。”
“没了?”
“字面意义上的,没了,灰飞烟灭,你们进来的时候没发现那里特别空荡荡的吗?”
“确实。”他们利用水池边缘的阴影和管道小心地掩护自己的身形,蹲在原地观察着远处巡逻卫兵的走动。
“所以地面上那些就是……”
“那些就是他们所有剩下的东西了,甚至他们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
萨莫宽点点头,“便宜他们了。幸运的被焚烧垃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