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一对是三十年的夫妻,后面跟着的,三年的婚姻生活都没过满。
唐辛忽然发现,她的爸爸妈妈很浪漫,这个年纪走在街上还是手牵着手的,不是你侬我侬那一种,而是只需看个背影就能感受到什么叫恩爱,或者说相濡以沫。
她和石玉的样子也没什么区别,他的手掌包握着她的,慢慢悠悠走了一晚上。
石玉问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唐辛没作声,只跟在后面。
挺短一段路,走到尽头拐个弯就是刚才他们俩走过来的那条夜市街。
辛微宇看了几家,唐明岳跟着她看,不表态也不催促,只是跟着。
正拿不定主意时,唐辛悄悄走到她身后,悄悄地说:“那个,那个有猪脚的很好吃哦。”
辛微宇一愣,忽然笑起来,却把头偏向唐明岳那一面,小声地说:“瞧,我刚才就说茸茸喜欢吃这个。”
“对对对,你最了解你闺女了。”唐明岳点着头,话说一半转向唐辛,“你妈妈刚才就说,前面那家酸粉你肯定爱吃,转眼又说这家猪脚粉更合你的口味,想要选一份给你带回去。”
唐辛撑得难受,只是听到粉字都直犯恶心,强忍着搂住妈妈的腰,探着脑袋把脸挤过去,贴着辛微宇的脸示好,“妈妈,我都喜欢,我都想吃,刚才我就要吃的,石玉说不卫生,不给我买,我都哭了,他都不给我买。”
辛微宇呸了一声:“我信么?你都哭了,还能等着他给你买?你不打他一顿都算是你善良。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谁能拦得住不让你吃的。”
石玉觉得唐辛她妈是了解自已家闺女的,从口味到习性,可见是母女俩在多年的“战争”中磨砺出来的,更是从小到大的关注和疼爱。
这么一搭话,两个男人便站到后面去了,唐辛亲亲热热地搂着辛微宇的胳膊走在前面。
米粉买了两份,分别提在两个男人手里,母女俩挨着肩又把街市逛了一回。
唐辛推荐甜甜的菠萝蜜,还说给爸爸妈妈买了好大一个,已经拆好了放在盒子里,回到酒店就能吃。
辛微宇瞥了眼石玉提在手里的袋子,嗯了声,边走边说:“难得你这么有孝心,那就再去买一点,明天到了山上给大家分着吃。”
这就是当妈的,看破不说破,允许她借花献佛假孝敬,还悄悄补了两份还回去,让她带到山上哄儿子,也不落下其他人的份。
带回去的粉送到了石介于那儿,石玉说是唐明岳夫妇给他买的夜宵,刚好路上碰到了。
石介于笑了一声,让他放下,掀开盒盖子说:“放到现在都干了吧,让我翻一翻,要是里面没塞根金条什么的,唐明岳以后也就别混了。”
筷子伸进去才刚挑了一下,石玉摘下戒指就丢进了盒子里,刚刚好筷子头插上去。
石介于夹起来看了看,用纸巾擦干净,没作声放到桌面上。
石玉又仔细地擦了一回,戴回到指上,一边转一边说:“走,趁着月黑风高,咱爷儿俩出去逛逛,吃点儿,喝点儿。”
石介于撂了筷子,往外走,换鞋时诶了一声,心知肚明问:“你吃粉么?”
“不吃。”
“怪不得。”石介于摇头而笑,“和我吃饭是假,你还饿着肚子才是真的,咱爷儿俩呀,就没那嗦粉的命。要说起那米粉来,你妈喜欢,她老家就爱吃粉,你应该也带着她去。”
石玉应:“行,回头等下山的。”
他没说的是,人家唐明岳夫妇可是一起去的,手牵着手那叫一自在,可没指着闺女带着,但是也没办法,他爸这种身份不那么自在,带着妻儿出趟门,像个普通人那样逛街是不可能的。
关门时,石介于哼笑:“下什么山,你再陪着她回一趟老家,去玩上几天,别有了媳妇忘了娘。”
……
下山时也没再去城里,兵分几路,有直接回上京的,有去安城的,还有一路去往龙潜。
唐辛原本要回安城,无奈石墨要跟着去奶奶的老家看一看,还在年里,纪云云兴致又高,唐辛不忍扫兴便跟着一起去了。
同行的还有纪云云的弟弟一家,孟既景夫妇随行,石墨和怀宽又能作伴,小哥儿俩欢天喜地。
龙潜比崇山还要偏南,山高水暖,气候舒适宜人。
纪云云娘家在城里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年代感厚重,几经修缮维护仍是保有着当年的风貌,能够在一砖一瓦中感受到历史风云留下来的痕迹。
家中双亲仍然健在,小辈们一一拜年说着吉祥话,老人们给了压岁钱,四世同堂热闹非凡。
相比起来,唐辛更喜欢龙潜,同样是一座小小的城,天高云淡,风清水净,阳光下特别安静,有一种难得的悠然自得感。
下午睡醒了,就能听见小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扯着风筝线又叫又笑,飞不起来也是开怀大笑。
风筝是老爷子亲手做的,石墨和怀宽守在跟前看着,一边一个守着个小小的石砚,两只手都抓住了不让他乱摸。
做好了,一人一个,还是按照上京最常见的的风筝款式做的,三只沙燕,一只黑白的,一只红蓝的,还有一只五彩的,小哥儿仨一人得了一个,举起来就跑,连线轴都没拴上去,满院子乱跑。
唐辛听着沙燕翅膀被风带起的簌簌声,耳边仿佛掠过一串熟悉的声响。
石玉问她是什么声音,她又答不上来,只说在天上,呜呜响,一直响,由远及近,盘旋不去。
是鸽哨吧。
他一听她的形容便想到这个,从网上找了音效给她听,还真是。
唐辛可喜欢了,明明震耳,却觉得特别安静,仿佛什么都消失不见,只有蓝天和白云。
石玉就乐了,说是童年的记忆。
当年大院里好几家养鸽子,梁桥家就有十几只,每一只的尾部都拴着哨子,自远方归来回翔时,十数声齐作,哨鸣蓝天。鸽子们会围绕着居所一再盘旋回转,哨口受风的角度不一,哨音便会强弱变幻,轻重有别。
那个时候,他最喜欢在假期的傍晚坐在房顶上听鸽哨了。
可惜,现在不容易听到了。
又幸好,到了这个年纪他还有机会坐在房顶上面,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和他一起听风的声音,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手里的风筝随风抖动,也有声响,悦耳动听。
那一年,她七八岁时去他家,也这样和他坐在过房顶上面,小小一团特别乖巧,半扬着脑袋看着头顶上方盘旋回巢的鸽群,也是这样笑的,笑得眉眼都弯了。
今日不提,他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