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唐辛连床都没下,和石玉生气,和自已生气,也是因为脚疼。
还有个原因就是,下床干什么呢,她又能去哪儿?
她现在深信不疑,要是她敢迈出这间屋子一步,腿会断。
迈出去哪只脚,就断掉哪条腿。
至于是怎么断的,她没想过,反正就是相信,相信石玉会说到做到。
石玉挺满意,时不时过来看她,帮她换药,送吃的还有喝的,偶尔还会拿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唐辛觉得自已像只鸟,被他关在漂亮的笼子里面。
石玉否认,说她压根就不像,因为鸟儿会叫,会扬着小脑袋,扯着小脖子,挺着小胸脯,叫得可好听了,而她,是个哑的。
她就白了他一眼,小声地哼唧:“小鸟也有哑的,或者是脾气大的,还有可能就是天生不爱叫唤。”
她没说的是,更有一种可能是,本来挺爱叫的,有一天突然就不叫了。
“可不是,还真就有。”
石玉要笑不笑地应声,人就立在她旁边,半边身子斜靠着椅背,手肘时不时碰在她肩头。
看她举着个勺子半天没动,敲敲桌让她好好吃饭,又去敲自已手里的烟盒,敲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才继续说道:“家巧儿知道不,就是麻雀,那气性大的,你要敢关着它,它就不吃不喝了,没几天就玩完了。”
唐辛借机把手里的汤勺一撂,嗒一声磕回碗里。
其实就是不想再喝汤了,在连喝了三天之后,看到就从心里犯恶心,又不敢说,敢怒不敢言,只瞪着他。
刚好,借着这话头装作绝食。
石玉无所谓,只要她乖乖地住在这里,一切都好说,吃不吃的搁在别人那儿还能算个事,在唐辛这儿真的不必担心,她要是饿了,用不着谁操心,自已就会叫着找食吃了。
一盘子没怎么动过的饭菜直接被石玉端走,唐辛气得够呛,除了那碗汤,别的她都能吃的……
到了门口,石玉还跟她说:“放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儿,你好好活着。”
这人多坏,不止说她哑,还骂她瞎。
唐辛饿得连喘气都觉得费劲,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除了不想喝汤,唐辛还不想穿他摆在这里的那些衣服,不是丝质的长款睡裙,就是大褂,完全满拧的两个极端,她都不知道石玉是怎么想出来的。
好看是好看,苏城最好的绣品,最好的面料,但是不是黑的就是蓝的,还有两件松石绿色的,一个个暗淡又浓郁,一件赛一件的素净雅致。
每一件都像艺术品,又像上面带着根没有扯断线头的针,硬生生往她身上扎。
她甚至想,石玉是不是被那场车祸撞坏了脑袋,身上看着半点伤没有,但是脑子已经完全坏掉了,像个变态。
想是这么想,话出口却成了另一番滋味:
“石玉,你看看,你过来看看这些衣裳,往身上一穿,像不像是家里死了人的?知道的,我是离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守寡。”
石玉呵了声笑,一步一步踱过去站她身后,往柜子里瞅。
外面忽然阴天,阳光被乌云遮去,衣柜里昏暗,泛着丝缎特有的幽光。
唐辛扭过脸去,仰面追问:“是不是?”
石玉点头,就势抵在她眼前,低声:“敢情,您也知道我还没死呐。”
那怎么还敢出去勾三搭四的呢?
随手一摸,把口袋里的手机丢在她手里。
唐辛一看,是她的手机,连忙点开微信,置顶的几个家人里点开最
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
明明石墨和她在一起时,每天都给石玉发消息,每天都要发上好几条,还是最少好几条!
石玉瞅了眼手机屏幕,看到她脸上的失望与难过,悄声地说:“我怕你儿子着急,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了,你手机丢了。”
唐辛松了口气的瞬间又觉生气,差点就说“谢谢你”了,最后变成:“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结果他回:“甭客气。”
唐辛装没听见,刚好看到条新闻推送,下意识就点进去了,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翻了没两下听见石玉“诶”了一声:“这人……是不是你那位邹先生?”
说得慢条斯理,漫不经心。
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唐辛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但是特别刺耳,正想反驳两句,身旁伸过来一只手,点在一条加粗的标题上面。
标题挺骇人,仔细一看内容更觉夸张,但有一点她能确认,真就是邹律,哪怕文中用的是邹姓男子,图片模糊不清。
唐辛很确认,就是邹律。
好好的一人……就这么没了?
倒是死得其所。
石玉看她那表情,竟无半分诧异之色,分明知道这人是个感情骗子。
死丫头,耍他玩呢。
她倒是挺会利用人的,脸不红,心不跳。
反而是他,被气得够呛。
骗子。
……
手机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在车上。
隔天,孟既景送过来时,石玉特意问他:“哪儿找到的?”
问得孟既景一愣,倒是没打磕巴,直接回道:“车上。”
石玉又问:“不是在外套口袋里?”
孟既景明白了,摇着头乐,“没瞅见,你扔哪儿了?”
瞧,这就是孟家那位顶有教养的大少爷。
不用问,他就知道那件外套被石玉给扔了。
都是男人,理解,换成是他也会。
一件衣服而已,何况就不是衣服的事。
石玉看孟既景时便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似笑非笑,欲语还休。
他已经在网上看到了,邹律出了事,还挺轰动。
要不说孟既景这人表里不一呢,看着像位绝世好先生,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其实吃人不吐骨头,还不会有人怀疑是他吃的。
就这么个桃色新闻都能弄得满城风雨,恨不能街知巷闻。
擅吃女人饭又是正当年的男人,在与富婆及其友人出海度假的当晚,命丧游船。
据新闻所示,有钱的太太们的年龄能当他妈了,同行的也不止邹性男子这一位年轻貌美的男性。
又据说,现场极为混乱,正在调查取证。
石玉直摇头,对着孟既景啧啧出声:“我舅舅,知道你是这样人么?”
孟既景以茶代酒,回敬道:“大舅哥知道就行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确实,他们俩的缘分由来以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彼此间很是了解。
石玉没想到的是,他自以为很了解的唐辛,竟然也这么出乎于意料之外。
以为就是个简单直接的小傻子,被突然伸出援手的男人晃瞎了眼。
却原来,那双总是眨呀眨的水汪汪的漂亮眼睛,也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那怎么就看不懂他呢?
可见,是装的。
说不准,还是在耍着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