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吃水果。

    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一瞅。

    “哟，两个人，四个眼珠子肿的像核桃，已经进了自家院子。

    严老太虽然年纪大了，可火气不减当年。

    手上的水果刀啪一下，拍在小木桌上。

    “哭什么哭！！！你妈我还没死呢！！！不吉利的玩意儿！！！给我闭嘴！！！”

    李玉慧和林才根吓得连忙闭了嘴。

    严老太瞪着两个人，口气冷冰冰道：

    “你们两个干什么唱戏呢！！发什么疯？这里是哪里啊？你们两个走错路了！！要哭回自己家哭去！！别脏了我的耳朵！！给我滚出去！！”

    林才根被他妈这话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玉慧早就知道严老太会这么说，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带着哭腔道：

    “妈，我们家出大事了，救命啊！”

    严老太：”你们家出大事！！关我什么事？李玉慧，难道你忘了我们早就已经分家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话可是你当年说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赶紧给我滚蛋！别在我眼前转悠！我看到你我就心烦！”

    李玉慧：“妈，你就原谅我吧，我当年年轻不懂事，说了那样伤你心的话，我真是太不应该了，我，我自己打我嘴巴，”

    李玉慧伸手在自己脸上啪啪啪啪，不轻不重拍了四下。

    “妈，我已经打过自己了，我当年说话确实太冲了，其实我说完话我就后悔了，妈，其实我这个人心眼不坏的，我就是嘴巴臭，你就原谅我吧，妈。”

    严老太：”行了行了！叫谁妈呢？我可不认你啊！李玉慧就你这样的还心眼不坏呢！你的坏心眼在三河村都排得上名号！连我都佩服你！”

    “上回贺老万发疯！要砍向前！别人都忙着劝架！你倒好！你去激他砍向前！就你这样的还叫心眼不坏呢？你可真是小瞧自己了！行啦！我看到你我就烦！你赶紧给我滚出我院子！要哭回家哭去！看见你我连水果我都吃不下！”

    李玉慧连忙将林才根手上的一袋苹果和一袋鸡蛋糕放在桌子上。

    “妈，我知道你喜欢吃水果，这是我和才根给你买的苹果和鸡蛋糕，其实我们早就想在孝敬你了，只不过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儿，所以一时没顾上，你放心妈，我和才根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买苹果和鸡蛋糕来。”

    严老太瞅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仰头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玉慧，你省省吧，就你这些玩意儿，我瞧不上。”

    严老太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李玉慧带来苹果，那苹果长得歪七扭八，上面还有烂口子。

    严老太看着苹果呵呵一笑：

    “瞧瞧瞧瞧，李玉慧你就算八百年良心发现一回，给我买的苹果也是这种货色，我给你看看什么是苹果。”

    严老太从身边的苹果箱里掏出一个苹果。

    那苹果有一个小皮球那么大，红彤彤的。

    严老太晃了晃手上的苹果说道：

    “来来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看到了没？这才叫苹果，向前买的，向前每个礼拜都会拿一箱水果到我这，有时是苹果，有时是橘子，有时是梨，有一回还拿了樱桃。”

    我现在对水果的要求很高的，一般的水果我都懒得吃，就你这个烂苹果，别拿出来丢人现眼，赶紧带回去自己吃吧啊，别一转身，说我吃了你李玉慧多少多少东西，我承受不起！”

    李玉慧看着桌上两个苹果一对比，自己家那个确实拿不上台面：

    “啊这......妈，我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有水果了，再说，供销社他只提供这一种苹果，没见过你这么大的苹果呀，要是供销社有这么大的苹果，我也一定会给你买的，妈你相信我，我都是挑最好的给你买的，妈你看，我还给你买了鸡蛋糕呢，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鸡蛋糕了，我买了足足一斤呢，妈，你先吃着，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林才根：“对对对，妈，你吃鸡蛋糕，你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鸡蛋糕又松又软，吃起来正合适，向玲想吃，我都没让，我跟向玲说，这是孝敬奶奶的，任何人都不许吃。”

    严老太又瞅了一年桌上那袋鸡蛋糕，又呵呵一笑道：

    ”赶紧拿回去，给向玲吃，通通给向玲吃，这鸡蛋糕，我早八百年就吃腻了，油的要死，甜的要命，里面还没奶油，我现在吃的鸡蛋糕，外面裱花，里面装奶油，比这个不知道要好吃多少，赶紧赶紧，拿走拿走拿走拿走，我闻这味儿，我就恶心，一股子生油味儿，一点都不香！”

    李玉慧：“啊这......妈......”

    严老太：”怎么着？你们不信啊？我给你们瞧瞧，让你们开开眼。”

    严老太转身进屋，从屋里抱了一个圆形的铁皮盒子出来，打开盒子，立刻传出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五六种点心，鸡蛋糕，花朵饼干，肉松饼干，还有一些李玉慧都叫不出名字的点心，装饰的十分漂亮，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严老太得意一笑：”怎么样？这些点心你们都见过吗？吃过吗？这里面哪块点心不比你买的那个鸡蛋糕要好吃啊？我天天吃的都是这样的点心，就你们这些供销社买来的寻常货，我早就不爱吃了，向玲要吃正好，赶紧拿走吧，赶紧给她吃吧。”

    李玉慧和林才跟傻眼了。

    没想到，分家两年的功夫，严老太居然过上了堪比慈禧老佛爷的日子。

    再一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高级的不得了，这吃的穿的哪像一个农村老太啊？

    严老太得意道：”都是向前孝敬的，我呀幸亏有向前这么个大孙子，要不然这日子不知道得苦成什么样，幸好当年生了实根，实根又生了向前，要是像某些人那样，分了家，老娘老爹的死活都不管了，那我可就苦了，老天有眼。”

    李玉慧没忘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她见自己带来的东西拿不上台面，立刻岔开话题：

    “是啊，妈，向前是有本事，可是咱们家向飞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他至少给我们人家传宗接代了，妈，你可别忘了，狗顺是我们林家的大重孙子，是我们林家的后代，向前他本事再大，对你再好，可他不结婚不生孩子，那也是一种不孝顺，是有句话说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向飞见他哥一直迟迟不结婚，他为了让林家香火不断，才早早结婚，还一举就给林家生了个大胖重孙子。”

    林才根：“是啊是啊，妈，狗顺可是您的重孙子，他现在病了，病得很严重，在医院看病，要输血，要很多钱，咱们家现在弹尽良绝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连当年分家时的那台收音机，我都卖了，可钱还是不够，妈，你就行行好，救救狗顺吧。”

    李玉慧眼泪一抹，边哭边说道：

    “妈，狗顺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了，把咱们家的家底都花光了，医院说了再不把欠下的医药费付过去，就把孩子从医院扔出来不管了，他们说医院不是慈善堂，医院也要赚钱的，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拖着，拿什么钱给医生护士发工资？妈，求求你借我们一点钱，救救狗顺吧。”

    严老太不为所动，板着脸道：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没憋什么好屁？你们俩吃肉的时候想不到我，借钱的时候想到我了，我不是傻子，你们上别处想辙去，你们当初吃香喝辣的时候，有想到过我一回吗？一来就张嘴要钱，没有。”

    李玉慧哭得更伤心了，抹着眼泪：

    “妈，当初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年轻不懂事，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孝敬你的，妈，你就帮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吧，我们真的已经把身边的人都借遍了，我们但凡要有一点办法，都不会来找你的呀。”

    林才根也肿着眼睛，鼻子一抽一抽道：

    “是啊，妈，谁年轻的时候不干几件混事儿，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小儿子，将来你要是病了瘫了，我和玉慧肯定也会来伺候你的，我们给你端屎端尿，喂水喂饭。”

    严老太怒道：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呸呸！！你们两个是在触我眉头是吧？我一个好端端的人，谁要你们给我端屎端尿，你们这是在咒我瘫痪是吧？你们俩个我看着就糟心。”

    李玉慧急道：

    “妈，你别生别生气，别生气，才根他嘴笨，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妈，你心地善良，慈悲心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身体健康的。”

    “就是可怜的狗顺，这么小的年纪他才，他连两岁都没到，就要受这么大的罪，要是有钱帮他把这个病看好也就算了，就怕看个半死不活，到时候好也好不了，死也死不掉，瘫在床上，瘫痪一辈子。”

    “人家说起来，林家的大重孙子是个瘫子，当年家里没钱给他看病，要是有钱看病，是可以看得好的，也是等于在打我们脸呀，妈，你说是不是？狗顺不仅是向飞的儿子，他还是我的孙子，您的重孙子，是林家的种啊，我们林家不能见死不救啊，以前的过往恩怨不能让狗顺来承担啊。”

    严老太眉头一皱。

    李玉慧的话有几分道理，如果孩子因为没钱看病，搞成了个残废人，那倒真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孩子是没错的。

    李玉慧见严老太犹豫了，态度有些改变，立刻乘胜追击，接着说道：

    “妈，有些事一失足成千古恨，你看，咱们村有好几个脑瘫，傻子，那都是小时候发烧造成的，但凡家里有钱给他看病，他也不会变成傻子，好好的一个人就变成了傻子，出去被人家扒裤子，扔泥巴，脑袋按在粪坑里，您忍心您的重孙子被这么对待吗？”

    林才根也哭哭啼啼道：

    “是啊是啊，妈，以前是没办法，家里穷，缺医少药，只能认命，可现在医生说了，这个病是看得好的，就是得花点钱，咱们家为了狗顺的病，真的掏空了家底，还问玉慧娘家借了不少，可是还是不够。”

    “妈，我们是实在没办法了，这孩子刚来到世上，就要变成人人都欺负的傻子了，人家说起来是我们林家出了个傻子，这话也不好听啊，人家还会说咱们林家的人，把钱看得比命重要，哪怕有钱都不给孩子治，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严老太更加犹豫了。

    儿子这话说的更有道理，钱没了还能再挣，可是人要是变成傻子了，那就永远都是傻子了，那不就遭殃了吗？

    哪天到了地底下，对祖宗也不好交代，没钱也就罢了，可自己是有这些钱的，重孙子可是自己的呀。

    严老太轻轻叹了一口气，冷冷问道：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差多少？医生怎么说？确定治的好吗？别到时候钱钱花了，命没了，搞得人财两空。”

    李玉慧连忙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真诚的说道：

    “妈，不会的，不会的，医生明确跟我们说了，这病就是个富贵病，只要花钱就能治好，就是狗顺身上的血出了问题，要把他身上所有的血都换一遍，这血价格很贵，要用好多好多血包，现在我们欠医院1800块钱，只要有了这1800块狗顺的命就有救了。”

    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

    “妈，你放心，我一定跟向飞和小莲说，这钱是奶奶借的，等于是奶奶救了他们的儿子，到时候挣了钱，一定要连本带利还给奶奶，而且以后一定要孝顺奶奶，等狗顺长大了，我也要跟狗顺说，你当年的命，就是你太奶奶救的，你要是没有你太奶奶，你小子早就一命呜呼见阎王爷去了，将来你要是不孝顺你太奶奶，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严老太没好气道：

    “行了，行了行了，说什么废话，动不动就天打雷劈，阎王爷的，简直触眉头，居然要1800块钱，我一个老太婆，哪来的1800块？真是狮子大开口，把我挑出去卖了，看看我值不值1800。”

    李玉慧：”是是是，妈，我这是心慌意乱，我连话都不会说的，妈，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您是家里的主心骨，怎么能把你卖的呢？向前能给你买这么高档的点心，喝水果，他肯定也会给你钱，您就行行好，借给我们1800块钱吧，您放心，我们只要有了钱立马还给你，以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以后我要是再这样跟您犯浑，你到耳光子扇我，我绝对没有二话。”

    林才根也连忙说道：

    “是呀妈，我也保证我以后会孝顺你的，妈，你就赶紧拿1800块钱给我们吧，你要不放心的话，我们愿意写借条，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狗顺的命现在就在你手里啊，妈，医院说的，明天再不去交钱，就把狗顺当场扔出来。”

    严老太眉头紧皱，钱她有，向前给了她不少钱，就是心里不爽，这两个白眼狼，一看就是个没良心的货，现在把话说得好听，等到时候钱一到手，肯定跑得飞快。

    严老太：“你们两个给我听好，我是看着孩子的份上，我要是看在你们两个份上，别说1800块，我给你们1800个耳光倒是真的，不管怎么说，狗顺是无辜的，小孩子才刚刚开始活人，不能让他遭那些罪。”

    李玉慧一听严老太说这个话，知道严老太已经松口了，连忙激动道：

    “妈，你说的对呀，妈你真是深名大义，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砸锅卖铁的要给狗顺看病。”

    林才根：“妈，咱们家真是砸锅卖铁，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不瞒你说，今天给你买东西的钱，都还是借的呢，我都已经几个月没碰荤腥了，我都瘦了。”

    严老太没好气道：“行了行了！！那谁管你瘦不瘦胖不胖！！等着！！！”

    严老太进了屋，把门一锁，好半天都没出来。

    李玉慧和林才根心里一喜，严老太这是拿自己小金库去了，老人的小金库都藏得特别隐蔽，得好半天才能翻出来。

    两个人一颗心同时落地，总算是成了 。

    钱有着落了。

    1800块钱到手了，狗顺有救了，今天没白来，这场戏也没白演。

    就是眼睛有点火辣辣的疼，刚才演的太投入，把眼眶周围的姜汁水给揉到眼睛里去的。

    不过两个人不敢大意，只在心里偷偷窃喜，表面上依旧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