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入夜,程风方才被赶去捉知了,也是因为江蕴快要睡了。
她只要跟苏明樟拉扯,就很是耗费心神,而且容易身子乏软,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早早就困了,躺在榻子上哈气连连。
而刚刚程风大喊大叫的时候,江蕴刚刚进入睡眠。
刚入睡时还睡得浅,原本安安稳稳的,突然外头一声嘹亮的“姑奶奶”传进来,她眉头一皱,又睁开了眼。
“谁在喊啊?”
她揉了揉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苏明樟便从屏风后走出来,随手套了件轻薄的外裳就走出来。
他一听就知道那声音是程风。
平日里安安静静,半个字都多吐不出一个的人,今儿晚上不知道抽什么风,让他抓个知了,还喊起姑奶奶来了。
直到苏明樟走到外头,看到程风与青姝坐在一起,才知道他那声姑奶奶是对谁喊的。
他不要面子的?
苏明樟不管他要不要面子,只管他有没有吵到里面的人。
他径直走过来,眼神带着质问的意思盯着程风。
通常来说,程风都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不悦,然后马上做出解释,该认错认错,该领取罚就领罚。
但是饮酒伤人这话不是假的,程风此时醉了起码有六七分,若是眼前人距离隔得远一些,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她听到青姝喊他孙子,他啧了两声,“给你点脸色,你还真上天了?”
但青姝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也不顾着跟他拌嘴了,连忙站起来转身给苏明樟行了个礼,然后就匆匆跑开。
该撒手卖就撒手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又不是夫妻,她不得飞得更快?
苏明樟见青姝开溜也没说什么,毕竟发出噪音的又不是她。
程风见坐在眼前的身影呲溜一下跑了,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扭头就想去追。
“瞎了?”
突然一声冰凉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程风的酒瞬间醒过来三分。
主要是跟在苏明樟身边足够久,那声音就好像警铃一般,牢牢的刻在他脑子里,那音色就好像醒酒药一般。
他立刻调转方向,面朝向苏明樟,也不管看没看清人,先站直身子道:“主子。”
苏明樟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醉鬼。
府里根本不怎么存酒,他当主子的没有喝酒的习惯,下面的也就不敢在府里乱喝,他倒好,喝成这样哪还有半点侍卫模样。
程风感到他的眼神一直扫视着自己,本能地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苏明樟也是很恼火的,但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难得,于是走到他边上,坐在了方才青姝坐的地方,拿起酒盏闻了闻。
“哪来的?”
“当然是……”
“青姝”两个字就要说出口时,程风突然愣住了一下。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气她跑得真快,巴不得把人抓来一顿揍。
但是还是管住了嘴。
他揍可以,但苏明樟下手有多狠他是知道的,开口就是二十板子,他可没少挨过,青姝嘴上在蛮横到底是女儿家,万一被相爷一罚,也不知道会不会残了。
于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道:“就……我自己去伙房拿的。”
苏明樟虽然不信,但是也没追究,他若是真的把青姝供出来,那才叫人看不起。
“让你抓知了,是用来给你当下酒菜的?”
程风只想狠狠的握拳跺脚,朝天大喊都是青姝那死丫头的主意!
但在苏明樟面前却不得不板正的站着,忍住自己的脾气道:“好奇,想尝一尝。”
苏明樟又拿起一根筷子拨了拨炸知了,“吃便吃,你怎么敢饮酒?是不想当差,打算向我请辞了?”
“属下绝无此意!”
程风觉得百口莫辩,狡辩也狡辩不出什么东西来,干脆又如以前一样道:“属下愿意领罚。”
苏明樟随手丢开筷子,“都不知错,领什么罚?”
“属下错在不该在当差期间饮酒,此时若有刺客来,恐会坏事。”
苏明樟道:“此为一错,还有一错,那声姑奶奶喊的太响。”
唰。
程风脸红起来。
他喝酒本不是很上脸,所以即便是有些醉了,脸也不会特别红,带苏明樟一提那姑奶奶三个字……
这么羞耻的事情,他也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但那时性子一急,就大声喊了。
也不知被多少人听见了,日后叫他怎么抬头做人?
程风光顾着羞脑,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响点算什么大罪过,就又听苏明樟道:“吵到她睡觉了。”
她瞬间明白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阿蕴姑娘。
他又要因为她而受罚???
不是,凭什么她得主子宠幸,换来的是他一顿又一顿的板子???
程风不乐意了,借着酒劲壮胆,啪的往地上一跪。
他不打算出卖青姝,但是他高低拖个人一起下水。
“主子,是属下吃多了酒一时失了分寸,属下甘愿受罚,但……但这酒是从伙房拿来的,那张厨子多少也有点罪过。”
苏明樟也不想惯着谁,抬了抬手道:“那就都罚。”
很快,伙房的张厨子又被人提来,他一脸迷惑的被带到苏明樟面前。
他一个厨子,相爷一般无事根本不会召见他呀。
直到他闻到了空气中那熟悉的味道,又看到了半醉的程风。
他霎时明白过来了。
那酒是青姝姑娘拿的,他本以为是她要小酌,若是知道给程风喝,他断断不会拿酒出来。
张厨子即便是平日再爱笑,此生也实在笑不出来。
他一张肉嘟嘟的脸,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忐忑的站在苏明樟面前。
苏明樟指了指程风,“三十板子”,然后手指又转向张笑,“二十。”
张厨子顺风顺水这些年,从来没有挨过罚,他不知道二十板子是什么概念,跪地道:“相爷!小的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二十板子若是打的我劈开肉站,站不起身,这伙房谁来管呀,这饭菜谁来烧呀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