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妃丢了爱宠的消息递到了京兆府,其中当然少不了五皇子的叮嘱,本该是由稳坐京兆府头把交椅的府尹罗百盛出面才对。
但是不凑巧,罗百盛昨夜偶感风寒,告病在家。
京兆府的府尹不在,再往下就是平日里辅佐府尹断案办事的少尹。
少尹有两位。
靳兴言本就是荥原人士,与望族之首的王家算是有点微薄的香火情,不过他能坐到这从四品的官位上,主要还是靠着自己摸爬滚打和苦心经营,不能算是依着王家这座大靠山。
早些年间是意气风发不苟同,他对王家仅仅是礼数周全。
后来撞墙碰壁的次数多了,意识到到凭借自己的能耐,正是因为根脚清清白白没有靠山,这从四品的京兆府少尹便已经是到头了,可这时候再想回头,却是王家对他只剩下了礼貌与客气。
在平民百姓的眼中,从四品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大官了,但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靳兴言,实在是难以甘心。
府尹和少尹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品的区别,也只差了再进一步,但一个是一府主事,一个只不过是一府主事的辅佐。
一为主一为从。
其中滋味可是天差地别。
仕途到头,靳兴言原本就在想着如何再进一步,可他这位置上着实尴尬,愿意和他交好的人自然一抓一大把,但有能耐且愿意助他再进一步的确实是凤毛麟角。
恰逢这次奇珍会,靳兴言听说是王贵妃与五皇子递来的消息,本来就起了心思,又恰好王家也派人登门,虽然没有明着许诺什么,但官场许许多多的事情,本来就讲究一个心照不宣。
没有了意气,只想着再进一步的靳兴言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难得的和王家一拍即合的机会,况且只是找一找王贵妃的妖宠而已,又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算没有王家的暗示,凭此能够讨到五皇子与那位王贵妃的欢心,这也挺划算。
恰好另一名少尹对这事不大关心,跑去千春县视察漕运了,靳兴言不费吹灰之力便暂时握着了京兆府里的大权,顺顺利利见到了五皇子,搭上了这一条线。
也逐渐意识到这事情,恐怕不只是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
不只是找一只狐妖。
不过这也在靳兴言的预料之内,如果当真只是苦力活,五皇子为了哄母妃开心对此事上心还说的过去,但王家也为此登门,可就怎么看都小题大做了。
凭借着在官场混了数十年的经验,靳兴言敏锐意识到五皇子这明明是在借王贵妃丢失的妖宠来找一个人。
甚至王贵妃的那只妖宠是怎么丢的,说不定都有猫腻在里面。
只是看破不说破。
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往这个方向去办事就行了,明面上靳兴言也只是打着寻回王贵妃妖宠的名头。
“……找到了一只狐妖,和贵妃丢的那只妖宠极为相似,都有着火红的毛发,那只狐妖如今被一名青年捡到了,他说是他自己的,而且有镇魔司的一位棕衣担保,京兆府的捕快们因此没能把那只狐妖带回来。”
听了靳兴言这番话,五皇子冷冷地说道:“既然都已经找遍了,没有找到其他吻合的狐妖了,那唯一没能带回来的那只狐妖应该就是母妃丢的妖宠,那名青年必然是在撒谎。
“至于镇魔司的棕衣,京兆府的捕快成不了事,畏畏缩缩就算了,难道你这个少尹也怕?”
“你自己跑一趟,去把那只狐妖带回来。”
其实这话里有很多问题。
靳兴言可没有说过已经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五皇子怎么反倒说是找遍了,进而笃定那唯一没能带回来的狐妖就是王贵妃丢的妖宠,直言那名青年是在撒谎呢?
但从这些问题里,靳兴言已经领悟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名青年应该就是五皇子借着狐妖真正要找的人。
但如果只是一个镇魔司的棕衣,其实靳兴言不用五皇子吩咐就已经亲自出面去把那只狐妖拿回来给五皇子了。
棘手的是那一顿鸭糊涂。
“殿下,可是那疑似是捡了王贵妃妖宠的青年,和张首辅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张首辅还起身为他夹菜,似乎……”
似乎之后是什么,靳兴言还没委婉的表示出自己的担心。
五皇子已经冷冷地打断他,说道:“张公给他夹菜,就算他是张公的友人或者是后辈,这又怎么了呢?”
“我替母妃寻回妖宠,此乃尽孝之道,也未有忤逆大焱律法。”
“他捡而不还便为偷,难道还能是我错了?”
在这件事情上,连王家都支持自己。
自己能有什么错?
靳兴言低着头,连忙说道:“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哼!靳兴言,我知道张公德高望重,你敬他也是人之常情,但你要记清楚,他虽然是大焱的首辅,但这大焱再怎么着也不会是姓张。”
“多谢殿下指点,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
恩威并重。
威已经给了,五皇子也没忘记点一下恩:“好好去办事吧,帮母妃找回那只妖宠,让母妃能够一扫郁闷开开心心,这便是我这做儿子的最大的心愿了。”
“罗百盛这次告病在家,显然是年事已高的征兆,他的身体情况既然已经撑不起京兆府府尹的重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告老退下了。”
“到时候再择一位能臣出任京兆府府尹,你觉得会是谁呢?”
尽管五皇子没有说这人会是谁,但靳兴言心中如何不清楚,他距离成为那个能臣,只差帮王贵妃找回那只妖宠狐狸了。
事已至此,还需要琢磨什么呢?
想要在官场上更进一步,摆在靳兴言面前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奇珍会上虽然热闹非凡,但手握京兆府的大权,靳兴言想要找到一个人在哪儿自不是难事,他带上几名捕快中的好手,脚步匆匆地赶了过去。
“几位请留步!”
再次被拦了下来,徐年看着穿着官服带着几名捕快的靳兴言,想起了吃进肚子里的鸭糊涂,只觉得好笑:“这位大人,何事?”
“本官是京兆府少尹,问你肩上这只狐狸是从哪儿偷来的?如实招……”
“啪!”
从四品的大官话都还没说完,便已经招来了一个大耳刮子。
打人的是张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