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先生这些情报,我需要付给你多少银子?”
一分钱一分货。
既然连叶间知无不言地说了这么多,徐年也不至于舍不得银子。
连叶间却摇了摇头,端起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都是现成情报和我一人之见的推论,加在一起只不过是几句口水而已,一杯茶就能够补回来,哪里好意思要大真人的银子。”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水,放下茶杯时,满脸歉意地拱了拱手:“只不过大真人想要的是李神医的下落,但朱楼也只能提供这么点情报给大真人了,还请大真人勿要责怪。”
徐年皱眉:“刚才不是说这买卖能谈吗?”
刚才说的都是现成的情报,但朱楼又不是只做现成的生意。
找人找人。
这都还没开始找,怎么就勿怪了?
连叶间苦笑道:“本来我是打算过个两三天再走,如果大真人需要朱楼寻找李神医的下落,不说找不找得到,我起码也把这最后两三天的责任给尽了。”
“但眼下江淮德、宋时郁都已经死了,江家势必会有些着急上火,洛九城这一滩浑水便要升温,我可没大真人的本事,要是再待上两三天,说不定自己已经熟透了……”
“所以,还请大真人见谅。”
其实这也和徐年已经登门了称心客栈也有关系。
江家能容忍朱楼在旁看着,但朱楼既然已经把江家的情报给了明显和江家有龃龉的道门大真人,这便是另一码事了。
此时不走,连叶间怕自己深陷泥潭,再过个两三日就走不了了。
连叶间之前就已经透露出了他有离开江扬郡避一避风头的打算,现在更是连银子都不要了把现成的情报白送给了徐年,徐年也不可能非拉着连叶间不给走,一定要朱楼留在江扬郡帮他找人。
他毕竟只是大楼主的君子之交,但又不是大楼主本人。
“连先生言重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何须用我谅解?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祝连先生能有吉星高照,一路顺风。”
“谢谢大真人体谅,我也祝愿大真人能够得逞所愿早日找到李神医,虽然一时之间没有了线索,但李神医他医人无数功德无量,定然能逢凶化吉……”
朱楼之行,徐年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虽然谈不上圆满,但也算是小有收获,一个铜板儿都没花就已经知道了李叔大概率不在洛九城。
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离开地下赌坊赌坊,走出称心客栈的大门,太平繁华的洛九城大街上,行人多是撑着一把伞,毕竟天空之中依旧飘着蒙蒙烟雨,尽管细到连衣裳都打不湿,但总是有些恼人。
方瞒踩中了一块略有不平的石砖,砖头缝里溅出了积水,所幸没有波及到行人,没起冲突。
潜龙十一的挑山客犹豫过后,还是闷声问道:“徐大真人和朱楼的大楼主有些交情?”
徐年微微颔首:“算是有吧。”
其实很难说这算不算得上交情,毕竟朱楼大楼主最先的心思可是想要抢宝,只不过徐年也不是软柿子没抢成,最后如果不是君子一诺恰好能够化解干戈缔结合作,横亘在他们俩人之间的只会是纯粹的仇怨而已。
方瞒听出了这段交情里似乎有故事,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大真人应当没怎么和朱楼打过交道?”
“确实不怎么了解朱楼。”
如果不是方瞒带徐年过来,徐年都找不到朱楼的据点。
方瞒提醒道:“我不知道徐大真人和朱楼大楼主是否相交莫逆,但即便徐大真人能够信任朱楼大楼主,也请徐大真人把朱楼和大楼主分开来看,不要视同一律。”
其实这话说的有点晚了。
但谁能想到徐大真人虽然不熟悉朱楼,却是朱楼大楼主的君子之交呢?
徐年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问道:“方兄的意思是,方才朱楼的连叶间,可能说给我了假情报?”
“这倒不会,若是兜售假情报这便是在砸朱楼的招牌,连叶间如果真这么做了,莫说徐大真人放不放过他,就连朱楼也难以容得下他了。”
方瞒顿了顿,无奈地解释道:“只是朱楼内部的风气……有些非同寻常,用他们自己的话来形容是唯有能者居上,觉得踩着别人的脑袋上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不仅仅表现在同级之间,上下级也是一样。”
徐年皱眉道:“所以,即便我是大楼主的君子之交,也当保留警惕,因为连叶间即便是面对大楼主,也未必没有他自己的心机?”
“是这么个意思。”
方瞒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没有加入朱楼,朱楼做的生意难以祸及无辜是一方面,但这朱楼中人吊诡的相处方式,也同样让他难以适应。
别的势力里面,不说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凑在一起能说掏心窝子的话。
但至少追求是朝着这一方向。
可是朱楼呢?
现任的朱楼大楼主,都是弑师上位。
以下克上传统美德。
朱楼中人虽然也掏心窝子,但那掏的可是血淋淋的心窝子。
在徐年和方瞒离开了称心客栈之后,说是要立即避难的连叶间却没有火急火燎地收拾细软跑路。
他泡了一壶茶,润了润嗓子。
之前进来汇报江淮德死讯的那名下属听到了连叶间和徐年间的交谈,有些好奇道:“连执事,那两人是何来头?您竟然把情报白白给了他们,一点银子都没收,这……这可多少有点不合楼里面的规矩吧?”
确实是不合规矩。
连叶间作为负责人,给情报定价的权利当然有,但也要合乎常理,毕竟这些情报是朱楼弟兄们齐心协力的成果,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哪能他说白给就白给。
就像在商铺里面当个掌柜,虽然有权利打折,但这折扣也要合理,十两银子的商品要是贱卖成十文钱,这可就有徇私舞弊的嫌疑了。
连叶间斜了这名下属一眼,把跑堂小二的抹布甩到了他的头上,冷笑道:“目光短浅,这里是少了几百两银子,但我能从别处敲来几百两黄金,这难道也不合楼里的规矩吗?”
“合的,当然合的,是小的鼠目寸光,没有连执事的高瞻远瞩……敢问连执事,这几百两黄金,从何而来?”
“你睁大眼睛看着便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尽快把客栈里面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能留的留,该烧的烧,我现在要去一趟江家,等我回来便启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