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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树大根深
    风浪城,持续多日的宵禁让这西北夜晚灯火通明的城池陷入死寂,

    烟花柳巷早早关门,不时从门板中传出老鸨的抱怨声,还有姑娘们的哀怨声。

    风浪城的富家公子不多,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便更少了,

    几日不亲近,便要成了别家姑娘的心头肉,

    这肉就与那钱财一般,别人多一分,自己便少一分。

    可宵禁的是都指挥使司下的命令,

    他们这些姑娘只能在此哀怨,就连平日里横声横气的东家都不敢吱声,

    甚至就连白日,城池中都多了一些没见过的军卒巡视,而且闲杂人等不得出城。

    这让风浪城中不少百姓人心惶惶,

    毕竟就连战事最严重之时都没有如此严苛,

    一些有门路的达官显贵四处打探,虽然探查不到事情真相,

    但从布政使司衙门与按察使司衙门得知,两位大人在数日前去了北乡城,至今一去不回。

    这不禁让很多人心里打怵,这又是怎么了?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靖安侯真的有意谋反?

    达官显贵们不愿意相信,百姓也同样如此,

    但如今风浪城的情形又似乎在说着,传言为真...

    连带着白日风浪城的人烟都稀少了许多,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风浪城府衙更是冷清,以往在夜晚都要亮起的大红灯笼,如今无人点燃,显得漆黑一片。

    以往的府衙可是要比最好的青楼妓馆都要灯火通明。

    如今这一切,都要归结于街道上站立的一位位军卒!

    这一切在百姓眼中,自然是靖安侯封锁府衙,意图谋反。

    但都指挥使司真正要封锁的,只是府衙一侧的宅院罢了。

    街道上漆黑一片,但宅院内倒是灯火通明,

    各色的花灯挂在四周,成为这风浪城为数不多的光亮。

    屋内,几位老者分坐四方,神情淡然,

    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慌,就如院外的军卒不存在一般。

    屋内早早点上了地龙,四周放置着冰块,散发着森森寒气,与地龙散发的热量相混合,

    使得屋内就如春日一般凉爽。

    中央的繁华茶桌上坐着一穿白褂,身形消瘦的富态老者,

    他神情中充满不安,眼神空洞,

    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流下,顺着鼻梁跌落在嘴中,但他却不为所动,心思不知飘去了何方。

    “徐老弟啊,成大事者需心有静气,你瞧瞧你,满头大汗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朝廷命官啊。”

    听到这充满打趣的声音,白衣老者一个激灵,眼神中的空洞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

    他看向前方侧头瞧来的和煦老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白...白老先生,事情我已经办了,我的妻儿老小?”

    白衣老者语气迟疑,带着惶恐,将近花甲的年纪就如孩童一般,眼中带着泪花。

    白宗儒微微一笑,走到一侧的桌案前,

    从下方拿出一个一尺宽的小盒子,笑呵呵地走回白衣老者身前,递了过去。

    白衣老者见到这名贵盒子,身体又是一个激灵,

    连忙抬头看向白宗儒,眼中带着恳切与难以置信。

    白衣老者身上弥漫着一股怪味,即便屋内檀香焚烧,也掩盖不住,这是粪帮独有的味道。

    而他,正是粪帮头领,朝廷六品忠显校尉,徐斗!

    一日前,他见过一个一般无二的盒子,

    里面装着的...是他那两岁儿子的臂膀,手腕上还戴着一把金锁,

    徐斗认得,那是他托人从京城特意请来的,仅仅是请寺里的大和尚祈福就花了三千两。

    现如今就这么浸在鲜红的血液里....

    现在,他又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徐斗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用沙哑的声音匆忙说道:

    “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做了,那是杀头的罪过啊,怎么...怎么你们还是不肯罢休。”

    “哈哈哈,徐老弟莫急,生意人就是心急啊,难怪成不成大事,

    朝廷一个六品的虚职就给你打发了,你还当作宝,哈哈哈。”

    白宗儒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朝着他点了点下巴:

    “打开看看吧。”

    徐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流下,他害怕,他害怕见到小儿子另一只手臂!

    “咔。”

    盒子的声音非常清脆,只是轻轻一声,便弹了开来,将徐斗吓了一跳,

    当见到眼前之物时,他几乎都要瘫软在地,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不是手臂就好,不是手臂就好..一只手臂也能活...”

    为了避险以及不被他粪帮的身份牵连,

    他的妻儿老小都在隔壁茂州做富家翁,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跟脚。

    但就是如此,没见过几面的小儿子平白无故就没了一只胳膊,

    这让徐斗搅碎了心,暗暗垂泪。

    “是为父亲牵连了你啊...”

    “徐兄?在想什么呢?这是我等的一点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希望日后与徐兄的合作越来越愉快。”

    白宗儒笑着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徐斗查看。

    徐斗看了看他,又撇了撇房屋四周的几位老者,颤颤巍巍地将其中物品拿了下来。

    是一份折子,他打开一看,顿时面露惊骇,猛地抬头看向白宗儒,

    “这...”

    “都转运盐使司副使,虽是从五品,但一些四品的大人们也垂涎不已,、

    都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但这盐使司,一年不说百万两,二三十万两也是赚得的,

    徐兄操持粪帮多年,黑的白的都做,辛苦万分,如今身价也不过十万两,

    在如今这世道啊,还是当官来银子快。”

    白宗儒侃侃而谈,百万两在他这等人眼里一无是处,

    但若是放在整个大乾,足以让九成九的人心动。

    他继续说道:“徐兄的妻儿老小在茂州,若是你想,也可以去茂州,同样是盐使司副使,你我年纪都大了,还是与家人在一起得好。”

    徐斗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任命文书,上面有他的名字,以及朝廷大印!

    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凭借这一封任命文书,加上身份文牒,走马上任,成为一方要员。

    但他此刻却没有初入仕途那般激动兴奋,

    倒是浑身冰冷,心中寒意加剧,手掌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你们还想做什么,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放过我吧..我就是一小小贱商,城中的大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徐斗语气中带着哀求,眼里露出深深的绝望,

    他运气很差,说是臭也不为过,任何好事都不会掉到他头上,就算是掉了,那也藏着坏事。

    算命先生曾说了,他就只能做这臭不可闻的事,如此才可保住平安。

    盐使司?他心动,但害怕。

    如今他已经做了杀头之事,要是接了这盐使司的官位,那就是满门抄斩...

    见他如此模样,白宗儒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