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署署丞黄传带着一众手下冲进赵李家兵器肆。
他们满心欢喜地打开箱子一看,顿时傻眼了。
空的。
七个箱子全是空的。
“赵七提前把东西运走了?”
黄传随后否定了这一想法。
这家铺子白天连门都没开,不可能把东西运出去。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黄金给我找出来。”
否则市署令和太府卿不会放过他。
这些人开始在赵李家兵器肆翻箱倒柜。
他们连之前藏黄金的地窖都找到了,却没找到一块金砖。
这时,东市八扇大门都进了金吾卫。
从北左门进来的一队,率先发现了赵李家兵器肆门外停着的七辆马车。
金吾卫左街使韦瑾一声令下:
“弓箭上弦。”
“喏。”
四十多名武侯与卫士齐声应答。
从东左门进的一队金吾卫发现东市署大门是开着的。
带队执戟下令:“有贼人进东市署了,拔刀。”
“喏。”
“现在贼真猖狂,连东市署都偷。”
“黄署丞待我们金吾卫一向不错,如果能帮他把贼抓到也算回报。”
二十多人点着火把走进东市署屋里,然后整整齐齐呆愣在那。
两大箱黄金,箱子盖都没盖,就放在正屋地上,赤裸裸坦诚在众人面前。
晚上火把的光再亮能有多亮,但金吾卫们就是感觉眼睛被闪瞎了。
“这?”
东市署收受商家贿赂了?
这么嚣张吗?
这么多吗?
都不需要藏一下吗,就把钱放到署衙地中间?
“怎么办?”属下问。
带队执戟经验还算老道,知道这事瞒不住。
等下从别的门进来的金吾卫也会赶到,说不定还有御史台的巡使。
执戟命令:“封锁现场,吹哨。”
他们这边刚吹完,就收到东市西北角传过来的哨声。
“左街使说他们那边将贼人抓到了。”
晨曦初破,阳光洒在厚重的城墙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长安城在微光中渐渐苏醒,喧嚣声也开始苏醒,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城门的卫兵开始换防,各坊的早点铺子开始吆喝,街头巷尾开始有行人穿梭。
大唐的官员们今天都很高兴,又是不用上早朝的一天。
一名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穿紫绫官袍,腰束玉带,玉带上挂紫金鱼袋的男子骑在马上,往德光坊的方向走。
男子看上去五十余岁年纪,长得斯文儒雅,下颚留着三缕青须,身上官威不浓还带有三分书卷气。
他是大唐现任京兆尹。
京兆尹是从三品,这个官既需要管理长安城又需要参与中央事务,相当于现在的政治局委员兼北京市市长。
京,是极大的意思;兆,表示数量众多。
京兆在汉时被形容为辇毂,意思是在天子的车轮之下。
离天子太近,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尤其是在牛李党争如此厉害的当下,京兆尹这个官不容易做。
大唐京兆尹更换频率高到离谱,白居易在其《赠友五首》之四一诗中写到:
“如何尹京者,迁次不逡巡。请君屈指数,十年十五人。”
卢商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
他们范阳卢氏不善权斗,牛李党争后各房子弟纷纷挂印,他现在是卢氏硕果仅存的三品官了。
他今天一起来左眼皮就在跳,卢商现在有些心绪不宁。
最近公事私事都很烦。
他女儿卢静芙与世代交好的荥阳郑氏子弟郑颢有婚约。
郑颢一表人才,为人正派,去年更是高中状元,他们一家对这个准女婿都很满意。
本打算今年仲夏就为两个孩子举办婚礼的,哪成想年初他娘子突然暴毙,女儿坚持要守孝三年,如此一来婚事只能延期。
女儿为等郑颢科举,今年都十八了,再等三年出嫁时妥妥老姑娘了。
卢商对此有些忧心,女儿婚事不会出变故吧?
还有他家那五个不争气的儿子,只知道醉心学问,对仕途丝毫不感兴趣。
长子卢知远今年都二十七了,还赖在洛阳国子监不肯毕业。
范阳卢氏难道真要就此没落?
最让卢商闹心的还是工作。
他手里几件案子一件比一件棘手。
如果处理不好,自己可能成为任期最短的京兆尹。
这时他已经来到德光坊京兆府门口。
卢商刚下马进院,就看见万年县县令王郁站在院里。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王郁,你不在自己县衙待着,怎么又来了?”
卢商最近有点怕见到王郁。
他一来就代表又有案件超出县衙侦办范畴了。
果然,王郁开口就是:
“府君,昨晚金吾卫和巡使在东市抓了十二名贼人,身份颇不简单。”
卢商被气笑了。
“王郁,你可真会送礼啊!前天,神策军与金吾卫于城外缉拿的在定安大长公主回京路上闹事的乱民我还没处理完,昨天你又将金吾卫抓捕的两街功德使手下给送过来了,今天这案子又牵扯到哪位皇亲了?”
“这次不是皇亲,是牛党。”
王郁将东市署署丞监守自盗的事情简要复述给卢商。
“黄传哪来这么大胆子?卑职不知道是否要深挖,再往上可就是署令和太府卿了,他们都是牛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