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都叫做什么事嘛?”周进表面上唉声叹气,心里面却是喜滋滋地说道。
从锦衣府堂官赵全家中出来后,周进颇有一种大功告成之感。
本来,他暗中告密,将王熙凤拖下水,让她再也做不成荣府嫡媳妇,免得她老是捣蛋,给自己心里添堵。
现在事态发展,正如当初所设想的那般,忠顺王陈西宁和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双方达成了共识,让王子腾的庶女王熙雁取代王熙凤,给贾琏做续弦。
王子腾自然也懒得给王熙凤出头了。侄女儿的事情,哪有他亲生女儿的事情重要?
对于贾府而言,问题也不大。
王熙凤犯事被抓,他们将王熙凤休掉,不过是断尾求生之计,说起来也冠冕堂皇,王子腾又答应将庶女王熙雁嫁过来,不至于恶了贾、王两家的良好合作关系。
至于当事人贾琏,更是求之不得。
王熙凤虽然颜值颇高,但却也韶华将逝,虽说目前还风韵犹存,颇有几分姿色,但问题是,她还能支撑几年呢?
她平日里脾气差,身体也不好,一年到头疾病缠身,让贾琏总是不能尽兴,时常不胜其烦。
现在去了一个王熙凤,换上一个年仅十几岁的王熙雁过来,更加青春靓丽,很是符合贾琏这个薄情郎的心理期待啊。
而锦衣府也通过此次行动,收获颇丰。
一是将涉及包揽诉讼的长安节度使云光捉拿归案,云光被抄家,资财高达数十万两银子。
二是将王熙凤房中所有资产充公,又得了好几万两银子。
三是宁府贾珍,为了替儿子贾蓉、侄子贾蔷赎罪,主动缴纳了一笔赎罪银,也有上万两银子。
至于礼部郎中张有为,他因为涉嫌接受王熙凤的请托,打压新晋举人周进,已被内阁责令在家反省。
张有为出身贫寒,又喜好广置姬妾,开销颇大。
他家里穷得叮当响,满打满算不过千儿八百两银子的家资,都不够锦衣府校尉们出动一次的打赏钱,倒是免了他的抄家之罪。
眼下已是年底了,内阁首辅张楚还在为女儿张诗韵的婚事愁眉苦脸,政事上便难免有些松懈。
一般政事都还好说,但春祭恩赏这一笔开支,却让今上和忠顺王暗自发愁。这是大周朝皇帝按照惯例,给受封荫的官僚贵族供春节祭祖用的银两。
其他开支都可以拖延时间,哪怕是关外兵饷,推迟三五个月也不打紧,唯独这春祭恩赏,专款专用,涉及到大周朝列祖列宗的颜面,可是一天都不能拖延发放的。
现在因为查办了王熙凤一案,为朝廷创收了数十万两银子,解决了今上和忠顺王的老大难问题,锦衣府堂官赵全也是感到格外开心。
他在召见周进这厮时,也就越发觉得此人眉清目秀,十分招人喜爱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你居功甚伟,要不是你暗中告密,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拿下许多蛀虫。但因为朝廷收支入不敷出,对你的奖赏,那是一文钱都没有的。好在我在忠顺王面前,替你说了两句好话,忠顺王也对你很满意,便同意了我的请求,授予你锦衣府百户一职,兼职从事情报搜集工作。”赵全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周进失声问道。
锦衣府虽然深受皇帝信任,但在士林之中的风评,却着实不怎么样。
若是周进还在锦衣府充任密探的消息,被传播开来,即便他明年春闱会试高中,怕是也在官场之中寸步难行了。
谁愿意和一个锦衣府密探共事?
“放心,你充任锦衣府密探一事,目前仅限于忠顺王和我本人知晓,其他人一概不知。”赵全安抚周进道。
周进心想,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二了。
锦衣府百户,说起来似乎地位不显,但好歹也是秩从六品的官员,能得到一份固定俸禄不说,关键时候亮出身份,说不定还可以给自己保命。
不过,赵全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周进深感头痛了。
“这次你前来告密,很难瞒住有心人,恐怕有许多人已经在暗中怀疑,你是否成为了锦衣府的探子,这很不利于你今后的工作开展,连带着桃李书院名下那个少年调研会,也将进入人们的关注视野,如此一来,你的所作所为都将暴露在阳光之下,怕是也难以起到什么作用了。恰好,前几日我收到了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的一封书信,希望我照拂他那个侄女儿,好歹帮她另外寻觅一个良人,以此作为托付终生之计。既如此,我便两件事并作一件事处理,便宜了你这个小色胚了。”
赵全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周进把王熙凤给收入房中,这样一来,外人便会认为,周进这次暗中告密,不过是色欲熏心之举,他是为了能得到王熙凤,故而做出了这种卑鄙勾当,也就不会怀疑他是锦衣府的密探了。
“这这这……这有些于理不合啊。”周进连忙声明道,“我早已和邢州白氏家族的白秀珠订亲,又怎么可能娶她王熙凤为妻?”
“娶妻也不是不可以,你父亲那一辈,涉及到周家内宅争斗,不知道有多少男丁夭折,你兼祧并娶,还不是想娶几个就能娶几个。不过她王熙凤却不能享受这个待遇,犯了如此多的重罪,还能成为五品云骑都尉的嫡妻,甚至于随着你爵位上升,今后还有可能授予其诰命夫人的封号,这不是反倒还便宜她了么?”
赵全事务繁忙,他快刀斩乱麻地说道,“就这样说定了,你待会儿便去教坊司一趟,花个数百两银子,把她赎回家,给她一个姨娘的名头也就是了。就这样吧,恕不远送。”
周进就这样被赵全扫地出门,他还得按照赵全大人的吩咐,去教坊司捞人。
按照大周朝祖制,教坊司归口于礼部管理,专门负责乐舞、戏曲之类的排练和表演。
《大周会典》记载:教坊司编制有奉銮一员,左右韶武二员,左右司乐二员,共五员,遇缺以次递补。又有协同官十员,实受俳长办事色长十二名;及抄案执灯色等,亦以次递补。
王熙凤自从进入了教坊司,便已知大事不好。
心生绝望之下,她既不哭了,也不喊了,惟有一心求死,以保全自己清白的名声。
但可惜身边几个年老婆子,一直都虎视眈眈地瞧着她,她即便是想要寻死,一时半刻之间也没有什么机会。
就在这时,王熙凤听说那个新晋举人周进要过来看望她,不由得心中大恨。
“你这个下流胚子,你害得我好苦。”王熙凤披头散发,向周进哭诉道。
周进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苦笑着说道,“你向礼部告我污言秽语,扰乱考场,我若不反戈一击,证实你是一个恶妇,岂不是要让我声誉扫地,在劫难逃?左右不过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而已,你既然选择向我出手,便要有事败身亡的觉悟。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想必也听闻过官场残酷的一面,多少高官显赫、王公贵族之家,因为犯事,落得了一个全家败亡的结局,凭什么你认为自己可以例外?”
说到最后,周进的语气有些严肃、狠厉起来。
是啊,凭什么自己可以例外?王熙凤想到这里,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说起来,还是她得意忘形,自以为有叔叔王子腾撑腰,便可以在北平城中横行无忌,结果却马失前蹄,落得了今日这般田地。
早知道如此,周进在考场中说出一系列虎狼之词,她王熙凤当做不知道也就是了,这反而还证明了她的个人魅力,为什么一定要较真,去触犯他周进的霉头做什么?
王熙凤思前想后了一番,越想越后悔,她后来干脆以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王熙凤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周进问道,“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先说好,我是肯定不会服侍你的,你要是想要强迫我,我就死给你看。”
王熙凤的口吻有些狰狞。
“开什么玩笑,我强迫你做什么?我家中那么多貌美侍妾,还不够我把玩的是吧?”周进似笑非笑地说道,“倒是你自己,需要好好地想一想,究竟在为谁守身如玉?如今,荣国府正在筹办婚事,为贾琏即将迎娶王熙雁做准备……”
“王熙雁?”王熙凤一下子明白了。她想要借助叔叔王子腾的力量,重新返回荣国府做嫡媳妇的希望,怕是要彻底落空了。
周进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呗。我今日过来,也是你叔叔的意思,让你另觅良人。你若是看得上我,便跟我走,我好歹看在你叔叔的面子上,给你一个贵妾的身份,你若是不从,便安心留在教坊司,与我再无干涉。”
“我叔叔让我给你做妾?”王熙凤冷笑道,“你休想?”
周进也懒得和她多说话,随口应付道,“不愿意拉倒。”
这都到了啥地步了,你王熙凤还想要拿捏我?让你做贵妾都不肯,难道还要让我娶你为妻不成?
你王熙凤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锦衣府堂官赵全大人提前说定了的事情,我周进都不敢反对,你王熙凤有什么资格敢不依从?
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作势就要走人。
反正他已经来过了,也和王熙凤见了面,众人都知道他垂涎王熙凤的美色,至于王熙凤不识抬举,坚决不从,那是她王熙凤的事情,与他周进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王熙凤见周进要走,不由得有些着急。
这是摆明了的事情。她不给周进做妾,便要在教坊司接客,供千人骑万人乘,势必要成为全城人口中的一个笑柄。
万一荣府家奴,如赖大、赖二、林之孝、吴新登之辈,前来教坊司寻欢作乐,她到时候又将如何自处?
这不是比杀了她,还要让人难受吗?
想到这里,王熙凤一个箭步,猛然扑到了周进身上,她将身上那滚圆两坨紧紧地贴在了周进的后背上,强颜欢笑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给你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