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睿发现一向准时踩点上班的小王迟到了,他正想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小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大,我要报警!”
“你自己不就是警察吗?”
“又有人在医闹,他们要打医生和我女朋友,你快带人过来啊,”小王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你们,你们别动手啊,我是警察,有话好好说……别推我啊,我练过的,再推我,我还手了……”
嘟嘟,电话突然挂掉了。
方睿赶紧带人去了江州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医闹的地点是住院部7号楼8层的神经内科806病房。
六七个病人家属把两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堵在病房里,小王挡在他女朋友陈舒前面。
那几个家属也没打人,只是一首堵着他们,不让这几个医护人员离开病房。
见警察过来,为首的年轻男子道:“警察同志,我们不是要闹事啊,我们只想让医生们解释一下,我爷爷是怎么去世的?”
女医生张莹莹无奈道:“孙先生,我己经跟你解释很多遍了,这是突发状况,我们正在找原因。”
“你们就在糊弄我们。网上都说了,你们医院前不久刚治死了一个小男孩,不给说法就算了,还让警察把病人家属抓进去了。”
方睿解释道:“我们拘留那名家属是因为他藏起死者的尸体,阻碍了我们的调查。”
“警察同志,你们必须要好好查查,为什么我爷爷突然就去世了?他前一天还很精神,没理由第二天人就没了。而且护工说,是打着吊瓶的时候,人没的。”
死者的孙子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药水,“这个就是我爷爷当时挂的吊瓶,我怕医院做手脚,偷偷藏起来了。”
方睿戴上手套,把那瓶药水放进证物袋里。
张医生道:“这个吊瓶不会被他们做了手脚,故意诬赖我们医院吧?”
“我们能做什么手脚?我们又不懂医学!”
方睿对那些家属道:“我们会展开调查的。但你们不准闹事。”
“警察同志,那就麻烦你们了。”
方睿了解到,这名死者的主治医生叫张莹莹。而叶家那位老奶奶的帮扶医生也叫张莹莹。
方睿对张莹莹道:“张医生,你认识叶建民吗?”
张医生眯着眼睛想了一会,道:“不认识。”
“他不是你的帮扶对象吗?”
“哦,你说他啊。认识。”
“他的母亲死了,你知道吗?”
“是吗?这半年太忙了,没怎么去他家。”
沐眠检查了那名死者的尸体。这名死者住的是重症病房,病房里住了三名患者,都是瘫痪在床的老人,由护工照料。
死者叫孙光华,卧床多年,他骨瘦如柴,脸颊和嘴唇干瘪,皮肤上都是老年斑。被子和床单是湿的——他死之前出了很多汗。
从尸体表面的特征,沐眠无法确定死者的死因。
沐眠要求把尸体带回去,但孙光华的家属坚决不同意。
“不行,不能解剖我爸的尸体。这对他老人家非常不尊重。”孙光华的儿子阻止道。
沐眠说道:“不解剖尸体,我没办法确定死者的准确死因。”
“你不是法医吗?这都做不到?”孙光华的儿子看向方睿,“警察同志,这个小姑娘太年轻了,没经验,你们换个老法医过来!”
张医生道:“换宋慈来都没用!不解剖尸体,就不可能知道你父亲的死因。”
孙光华的家属们走到一边,窃窃私语了一会,然后孙光华的儿子走过来,坚持道:“我不管,我父亲的死肯定是医院造成的,但是你们不准解剖尸体!”
孙光华的家属们围在病床前,把他的尸体围了起来,坚决不让方睿他们靠近尸体。
沐眠妥协道:“那可以让死者的尸体去做核磁共振吗?我还要抽取死者的血液去化验。”
“这个可以!法医同志,你一定要帮我们查出我父亲的真正死因啊!”
张医生道:“沐法医,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做调查。”
“好的。”
沐眠和陈雪她们走后,方睿他们又对护工进行了询问。这间病房的三位老人都是由男护工照顾的。
孙光华的护工道:“昨天晚上三点多,孙大爷突然额头冒冷汗,我叫护士过来,她好半天才过来,然后她又去叫医生。张医生当晚没有值班,值班的是另一名男医生,他看了下,说让测测血糖,还要做个血常规,看看情况。护士说血糖很低,又换了个吊瓶,结果,打着打着孙大爷就昏迷了,没一会儿就没了呼吸。”
其他护工也说道:“孙大爷之前的血糖一首很正常,但是昨晚突然就这样了,是挺不对劲的。”
小张说道:“孙光华的儿女们挺孝顺的,他瘫痪这么多年,一首都没放弃治疗。”
护工们笑了笑,没说话。
小张觉得他们的笑容里有特殊含义,他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护工小声解释道:“警察同志,你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这位老人他的退休工资有一万五千多呢,医保又可以报销大部分医疗费,扣掉请护工的西千块,剩下的,不就他的儿女们分了吗?”
小张傻眼了。
“这些老人都靠药物续命呢。呼吸机和药物一停,他们基本上活不过一天,但他们的儿女们还是拼命给他们续命。是他们有良心吗?还不是为了利益。如果这些老人留的是遗产,人早没了!”
出了病房,小张叹气道:“诶,人性是经不起利益考验的。”
在张医生的帮助下,沐眠她们走了绿色通道,很快就完成了对尸体的各种检查。
沐眠她们又把尸体推回到病房。
在八楼的走廊上,有个中年男医生看到陈雪,愣了愣,突然叫住了她:“小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医生对那个人道:“陈主任。”
陈雪没有搭理他。
陈主任尴尬地看着陈雪,过了一会,他走了。
张医生问道:“陈法医,你跟陈主任是亲戚吗?”
陈雪摇头道:“不是,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他。”
“好吧。”
把尸体还给孙光华的家属后,沐眠和陈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检查报告出来。
沐眠小声问道:“陈雪,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陈雪无奈地笑了,“有那么明显吗?”
“是的。”
“眠眠,那个人是我的爸爸,但是他出轨抛弃了家庭,我讨厌他。所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好吧,我会帮你保密的。”沐眠想了想,安慰道,“他非常不幸,因为他失去了一个非常优秀的法医女儿。”
“眠眠,谢谢你的安慰。但是他并不觉得我很优秀。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很不好,他经常说我不像是他的女儿,我妈妈劣质的基因毁掉了他优越的基因,他的孩子应该是个天才。”陈雪平静地说道。
后来,陈雪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她以为自己变得足够优秀了,但遇到沐眠的那一刻,她知道了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但她并不嫉妒沐眠,因为沐眠也在很努力地成为正常人。
“他不是个好爸爸!”
“是的。”
“陈雪,你要忘掉他说的那些话。”
“我会努力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