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几日,众人学了衙署的规矩和职司,该上岗的上岗,该搬砖的搬砖。魏翔几人都去工部,叶晨则一大早入朝去了。一进皇城就被礼部一位官员拉住,朝没上成,又学了一早的朝礼。饭都没吃,又去工部拜见上司。工部的一品大员叫孙俱,才学多好不知道,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嫉贤妒能的腹黑朽木。从谈话中,叶晨得到一个很好消息,因为火炮知识独到,自己已是声名鹤起,怪不得拜见邓睿后没怎么磨叽就给封了官。又思来想去,看来自己身上不仅是有些火炮知识,李永孝和陈思悌给的书,也是列国觊觎的东西,难怪邓睿开口就是燎子。上面的人,永远比下面的“有心”啊。
叶晨身负王命,孙俱脸色虽难看,却不敢怠慢,工房里露过了脸,燎子的事全都推给叶晨,至于火炮这种列国都有共识的神器,好像暂时还没有叶晨的份。
半月很快就过去了,几人住着朝廷拨赏的皇家大杂院,叶晨依王命带领着魏家兄弟和几个工人没日没夜的干,陈思悌送给叶晨的《东流志》书角也多了几个毛边,终于是生产出第一批五十个燎子。其实要是为自己制作,这批燎子至少可以增加到两百个,一来因邓睿克扣了杀司徒秋的赏金。二来叶晨经玉照山一战,认识到燎子的威力,中饱私囊落下一部分。还有第三就是,燎子制作工艺并不复杂,若全盘托出,邓睿很快就会提出其它的要求,在充分了解这位新老板的心性之前,不宜太过张扬。
一日晚饭过后,魏翔要带叶晨去个有趣的地方,魏平几人自然是练功守门的份。去的地方就在朱雀城中,紧挨着皇城两条街,入夜更显热闹,前方有一栋五层的建筑,远远看着灯火辉煌,似比皇城内院还盛一筹。“魏哥,不是要去那什么楼什么院吧。”路两旁这些场所,人来人往,虽然华丽,光看招牌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去处。
到霖方,叶晨往楼前一看,“龙氏行馆”。够可以啊,皇城近在咫尺公然用“龙”字做招牌,要是没些来头,恐怕早被府尹和提督把楼都拆了。门口几级石阶下,站了四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都背手站着,脚犹如钉在地下般一动不动,一个个板着脸,加上着装统一,不知里面门路的人,哪个敢进,怕是正眼也不敢看多看一眼。
叶晨和魏翔走了进去,四个汉子并不招呼,他们存在的意义,是让人明白,这里不是一般的去处。里面的人不少,却丝毫不吵闹,每每有人扎堆话,人群里必有一位老者。这些老者同样着装统一,比起门口那几位,老者们这身行头就考究得多了,冠带不凡,个个看起来都像富甲一方的富家翁,谈笑自如。
魏翔拉着叶晨绕过前厅,又在中堂转悠了半,不时就能遇到个穿着“标准”的漂亮妹子上来引路,都被魏翔拒绝了。中堂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有一处展示的居然是几页《龙形工书》残卷,顾客只能看到一个精致的盒子,标价四位数,四位数都盖着,一副不诚心买就别问价儿的架势。叶晨心想,这玩意儿要是在恒国,早就被强人“拔毛”了,冉国的权贵们还真是厚道。当然,就算是叶老怪行事,也不会全然乱来,被“拔毛”的对象,是否缺“德”,是有其专业划分的。这些东西明目张胆的公开买卖,要么是叶老怪还没来过朱雀,要么,就是这里的商人,有着“专业人士”也无可非议的德校
转到后院子有几个亭,挨着院墙,清一色的厅,桥流水间,点了许多灯火,照得亮堂堂一片。廊下零星站着几个汉子,和门口那几位犹如一个模子打出来的。魏翔看见熟人,“杨先生”喊了一句,那老者忙过来招呼,将二人带到旁边雅间,上了香茗。
“这位是?”
魏翔相互介绍完毕,那姓杨的老者与叶晨攀谈开来。叶晨终于明白了几分,这龙氏行馆其实就是个市场,都是卖些奇珍异品,簇服务周到,客人若求馆中没有的东西,只要出得起价,馆里也可以负责收购,瞎子也看得出,这行馆的来头和靠山肯定不一般。
魏翔出于关心,见叶晨短刀和素云都没了,前段日子还背着把精钢利斧,现在平时若是带着兵器,带的就是那把离生门的地摊货。现下得了杀司徒秋的三千两赏银,于是带叶晨来寻个像样儿的兵龋叶晨心中感激,和杨先生聊了一会儿,竟越聊越深。十八般兵器不,自己虽然使刀,但与这老者相比,刀方面的知识,自己也就一文盲。杨先生看起来武功平平,在兵器方面到是相当渊博,想起自己在恒国曾大谈人体工程学,实在是令人汗颜。
老者姓杨,名承兴。本要带叶晨看看馆中藏品,叶晨羞愧,喝了些茶,谢零银子,赶紧走吧,人还没丢够吗。另一方面,得到老者于兵器方面的一些点拨,叶同学的刀法,在招式上居然萌发了改良创新的念头,一心想着回去试试。虽没买到东西,收获还是有的,想不到朱雀城还有这么个好地方,除了城中相国寺,看来这边的山门今后也要多拜拜了。
冉国居南,转眼已是初夏,叶晨与魏家兄弟逐渐习惯了冉国温暖湿热的气候。叶晨生产燎子不利,反倒混进了冉国工部的火炮团队,火炮自然有人制作,剩下的都是类似科研的工作,写写画画,出些主意,虽常有被人抢功和排挤之感,倒落得清希冉国对燎子需求看来不是一般的大,魏翔等人则继续先前的工作,浑然不知自己已是燎子制作的进阶能手。
龙氏行馆去了多次,叶晨早与杨承兴混得熟了。这一日,叶晨又与魏翔到龙氏行馆“取经”。年轻人多见见世面有好处,这次还特地叫上了魏青松。三人往城中买了好酒,包两包脆肉,又来到龙氏行馆,拉着杨承兴吃喝,虽然行馆中也有伙食,单这脆肉,朱雀城又有哪家可以和端仪楼一比。可惜杨承兴牙口已钝,与脆肉无缘,只能就着香脆的蚂蚱喝上两口。
上次杨承兴推荐一把“归无”给叶晨,虽然喜欢,左折右扣两千四百两,叶晨始终没舍得下单。后来听有人出五千两银子要买燎子的制法,就算做不成买卖,向会做买卖的人学习一二,又有何不可。今前来,叶晨早有打算,一是朝廷火炮方面催得紧,叶晨想与杨承兴讨教些冶炼熔锻的知识,二来就是要细谈燎子制作的买卖,若真能成交,干脆一道下单买了那把归无。四人聊了一会,又一位老者进来与杨承兴在一旁声了几句。那老者出去后,杨承兴一脸喜色,那买家也在行馆之中,若双方都爽快,今日便可做成一笔大买卖。
杨承兴干了一杯,和叶晨介绍起行馆分成的规矩。按例若叶晨卖了燎子的图纸和制作工艺,买家出银五千两,此物属买家求购,又属列国征战利器,行馆提四成,叶晨只能得三千两,魏翔和魏青松都抽口凉气,两千两银子就这么没了?三人商量一番,魏青松脑子快,出价八千三百四十两,如此一来,叶晨可稳收五千两。燎子对于用不着的人,并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于需要用到的人,多出几千两,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
要求提出,杨承兴也乐,本来行馆只提两千两,因卖家的要求,现在行馆可提三千三百四十两,关键就看那边燎子的买家能不能负担了。
杨承兴起身去与另一位老者交涉,叶晨三人继续坐着喝酒品茶,魏翔正夸魏青松机灵,院内传来一阵喧嚣。
“龙尉奉旨捉拿奸细,各人都在原地待查,否则杀无赦!”
院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行馆护卫的汉子们几时曾把官兵放在眼里,已动起手来。此时官兵已冲到后院呼喝,想必驻扎行馆前面的汉子们,怕是早已被放倒。一时间喝骂与喊叫之声此起彼伏,叶晨走到雅间门口看着,众护院汉子武功虽好,却无奈官府人多,有几个斗得狠的汉子,已横尸就地,官兵或许奈何不了他们,龙尉就不同了。令叶晨担心的是,这些龙尉一来就出了人命,下手之狠辣,看来冉国朝廷对于捉拿奸细的事,已动了真格。来谈生意的,几乎都在房间向院中张望,今日算是长见识了,龙氏行馆和冉国朝廷,懂些路数的,都期待着看两方如何收场。
院中动静大了,楼上下来一人,头上冲云冠,批个鹤氅,手上转着两个弹子,冲领头那位道:“若是冉王亲临,在下自当迎迓,阁下既是奉旨,请一示君命。”
领头那龙尉行了一礼,“原来三当家在此,事情就好办了。”着递过圣旨向四周喊道:“冉王有命,此间有敌国奸细混入,亦有冉国叛徒要出卖我国要密,朝廷已查得真切,特下令拿人!”又转向馆主:“想来三当家对此事并不知情,所以还请行个方便,今日馆中之饶身份来去,我等必须全部查清楚,抓到了奸细,你我才好向君上交待。”言下乃是笑里藏刀,若抓到了奸细,这龙氏行馆又怎脱得了关系。
三当家冷笑一声,“找龙氏行馆的麻烦,你确定君上会保你?”
那龙尉倒是懂事,“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今日此事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得罪之处请几位当家见谅。”完打个手势,示意手下继续办差。三当家也不与这龙尉计较,向旁边老者吩咐几句,站在院门口,依旧不急不缓的把玩着手上青玉弹子。
那龙尉查了两间,查到第三间,出来一人,叶晨曾在朝上见过。那人报了姓名,“在下黄腾,兵部长史,为内人买些首饰,望大人明…”察字尚未出口,那龙尉赏了一记耳光,黄腾被扇翻在地。
“拿下!”不由分,黄腾和两个随从已五花大绑拖了出去,连嘴都堵上了,唔噜噜不知是喝骂还是喊冤。几个龙尉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显然要抓的人还在这院中,一间间盘查过来。不管今日龙尉来找的是谁,叶晨可没器量要挨那龙尉巴掌,更不想吃牢饭。看那眼色,魏翔会意,取出个人皮似的面具给叶晨,自己和魏青松找了块方巾,若情况不妙,干脆蒙了面武装离场。
这边一路查来,叶晨只听旁边有人喝道:“大人,这就是彖国的奸细!”
听到彖国,叶晨偏头细看,已围住两人,一人乃是翩翩公子,长得俊俏,就是身材太单薄,尤那玉手芊芊,一把折扇在身前扇得有气无力的。另一人皮肤黝黑,身形健硕,留着几寸短须,眼光犀利,比身后那位公子高出一大截。
兵士手才沾身,那汉子已出招,几个兵士飞出一丈有余。不伤性命,却丧失战力,叶晨暗赞,这汉子出手到是懂得保存体力,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武士,就是老江湖。身后那位公子看起来不会武功,且有些紧张,因为扇子扇得有些急了。
那汉子能打,兵士都围着斗到院郑几个兵士到无所谓,战团中又多了两个龙尉,那汉子中了两下,情势顿时逆转。看得出那汉子已现败势,但犹在力战。
众饶注意力都在院中,叶晨却打量着那位公子,只是个侧脸看不太清楚,这身形和神态好像哪里见过。叶晨正思量,一个龙尉已站在那公子身旁,“虞姐请吧。”
叶晨定睛细看,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睫毛修长,双眸清澈,秀鼻匀挺,朱唇温润,这位“公子”,不是虞卿兰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