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叫卖的摊贩,三三两两的游人,各式各样的喧闹,在混合街边小吃那诱人的香味,让人不得不感慨一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朱由检身着一袭白衣,其身旁落后半个身位,跟着新任的户部侍郎毕自严,身后还跟着王承恩,王德化,方正化,李若链,四周不知还藏着多少侍卫。
“毕卿,你看咱们这大明怎么样?”朱由检开口问道。
毕自严看了看四周,“陛,公子,快过年了,老百姓脸上都挂着笑容呢,看上去是一片祥和。”
“看上去是一片祥和?”朱由检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可内里却是暗潮汹涌啊,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最可怕的。”
“毕卿你久经宦海,对朝廷的情况应该有所了解,贪污腐败,欺上瞒下,这都是见怪不怪了。”
“更为可悲的是,内有乱民造反,外有胡虏肆虐,可国库里居然拿不出钱来。”
“不瞒你说,九边催饷的奏折,都快把户部给淹了,户部尚书郭允厚做梦梦到的都是那些拿着刀催饷的兵士。”
对于大明朝的财政状况,差不多是个官都知道,毕自严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宦海沉浮几十载的经验,使得他说话皆留有余地,“公子,这些臣,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治大国如烹小鲜,还需徐徐图之。”
朱由检看到前面有一个茶摊,示意众人停下,歇歇脚。
方正化则带着人散落在四周,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毕卿,我听闻你擅长理财,如今你也是新官上任,有什么想法不妨大胆的说一说。”
毕自严沉思了一会,开口说道:“公子,臣,我以为要从节流抓起。”
“仔细说说。”
“首先,要裁撤冗兵,检查军饷虚冒。”
“其次,清查隐田,核查官田,兴办军屯。”
“最后,将税收,人口,经济,作为地方官吏考核的标准。”
朱由检听罢,止不住的点头,“善。”
“方法是好方法,抛去得罪人不说,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才能见到效果的。”
“可眼下户部就急的火上房了,毕卿可有主意?”
毕自严神色凝重,眼中露出一抹决然,“臣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查抄贪污受贿的官吏和偷税漏税的商户。”
“中策,号召文武百官和百姓募捐。”
见毕自严没有继续说,朱由检便问道:“那,下策呢?”
毕自严面露不善,淡淡开口,“军队中,大头兵懂的什么,无非当官的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必要的时候直接杀几个带头的,见了血,他们就能安静一阵子了。”
“文官中,谁吵吵着要发俸禄,就把他调到户部任职。”
朱由检本来正准备喝茶呢,茶杯都端起来了,听了毕自严的话,直接把茶杯放下了。
这读书人狠起来,还真就没有旁人什么事了。
朱由检记得在后世的某部商战电视剧中,有这么几句台词,他至今记忆犹新。
说是有三种人不能读书,一种是天分太高的人不能读书,因为他的天分太高了,读书反而会耽误、束缚了他。
一种是钻到书里就出不来的人不能读书,因为这种人就是书呆子。
还有一种就是读了书就去做坏事的人不能读书,因为有文化的人干坏事儿,比没文化的人更毒。
朱由检现在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也庆幸,科举给予了天下读书人上升的空间。
“毕卿,这上中下三策,可都是要得罪人的。”
毕自严缓缓起身,躬身施礼,“天子圣明,臣子敢不用命。”
朱由检一皱眉,心中暗道:这是点我呢。
“那是自然,你我君臣相得,自当中兴大明。”
“毕卿,坐。”
“谢公子。”
王承恩扫视四周,现在马上到年关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见此,他这才放下心来。
朱由检亲自给毕自严斟了一杯茶,让毕自严受宠若惊,差点没跪下。
“毕卿,关于缓解国库压力,朕倒是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是否可行,所以特来找毕卿斟酌斟酌。”
“臣,聆听圣训话。”
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的,当着皇帝的面,自称臣子,是多少年的习惯了,而且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你让大明的臣子自称奴才,人家真敢跟你玩命。
明末的文官集团再不堪,但终究还是有人有风骨的。
“毕卿,朕想开一个银行。”
“银行?”毕自严感到十分陌生,但稍微一琢磨,也猜到了十之八九,“敢问公子说的可是钱庄?”
朱由检点了点头,“性质和钱庄差不多,但功能却比钱庄要多的多,所以叫银行。”
“钱庄的经营模式是别人把钱存到钱庄里,钱庄代为保管,而存款人拿着钱庄出具的凭证,便可在同一钱庄的分号取出钱款,但同时存款人也要向钱庄缴纳一笔保管费。”
“正是,这样人们便可不必携带大量的现银,只需拿着钱庄出具的凭证即可,所以商人往往将货款存入钱庄之中,而这些商人与钱庄也都是老相识,所以,公子,您开办银行,若是想要吸引商人的存款,怕是有些难。”毕自严担忧的说道。
朱由检哈哈一笑,不以为然,“我何时说过要吸引商人的存款了?”
“那您是?”
“我要吸引的是百姓的存款。”
“百姓的存款?”毕自严不免觉得朱由检有些异想天开了。
“公子,恕臣直言,百姓都把钱当做自己的命根子,而且钱款也不会太多,能不能存也是模棱两可,更何况在钱庄存款还要缴纳保管费,他们就更不可能来咱们的银行存款了。”
朱由检微微一笑,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那来咱们的银行存款,不仅不需要缴纳保管费,咱们反而还给他们利息呢?”
替他们保管,不仅要钱,还往里搭钱,毕自严一时觉得,眼前的少年天子未免过于天真烂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