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兖州府,曲阜县,衍圣公府。
衍圣公孔胤植大发雷霆,“欺人太甚!”
“他臬司衙门也太不把我衍圣公府放在眼里了,那么多兵丁,整天在衍圣公府周边晃悠,这是在示威吗!”
“这是要逼着我就范吗!”
“去,让曲阜知县把他们都弄走。”
在大明,曲阜知县都是由孔家人担任的,因此,孔胤植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命令曲阜知县。
曲阜知县名叫孔胤术,和衍圣公孔胤植是一个辈分的,但他是孔家的远房旁系,对衍圣公孔胤植的话,也不敢违背,当即就带着一干衙役去了。
孔胤术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就走过来了,“你们是臬司衙门的兵丁?”
听到问话,一个身着千户服饰的人走到近前,“正是。”
“你是何人呐?”
“按察使司衙下千户,蒋洪波。”
孔胤术上下一打量蒋洪波,“蒋千户,曲阜,那是圣人故里,这,是衍圣公府,你们这样整天拿着刀枪械具在周边游荡,是何道理呀?”
蒋洪波冷冷的看向孔胤术,“你又是何人呐?”
“本官,曲阜知县孔胤术。”
蒋洪波冷哼一声,“我们是奉臬司衙门的命令行事,曲阜县衙,无权过问。”
“你……”孔胤术被顶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你们既然说是奉了臬司衙门的命令,那为何本县没有收到臬司衙门的公文呐?”
蒋洪波淡淡一笑,“孔县尊,此案是臬司衙门直辖的。”
孔胤术却不理会,“就算是臬司衙门直接管辖的案子,既然是在我曲阜境内,按照惯例也应照会曲阜县衙。”
“本县却并未收到公文,谁知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我这有杨臬台亲自签署的公文,孔县尊要不要看看呀。”
说着,蒋洪波就亮出了公文。
孔胤术凑近一看,还真是。
“虽然这是杨臬台签署的公文,可这毕竟是衍圣公府,你们这么多人在此聚集,岂不扰乱圣人之后。”
“还请诸位移步他处。”
“孔县尊,既是办案,又岂能随意框选范围。”
孔胤术见状,也不好强求,但衍圣公孔胤植的吩咐,他又不敢不听,所以,他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蒋千户,这样吧,这衍圣公府周边,就由我曲阜县衙负责,这样一来,你们也减轻了负担,我也对衍圣公府有个交代。”
蒋洪波不置可否,“孔县尊,您也知道,我们就是跑腿办事的,说了不算。”
“您有什么事情,还是和臬台大人说吧,只要臬台大人点头了,我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孔胤术也来了脾气,毕竟她身后站的是衍圣公府,“蒋千户,今日留一面,日后好相见。”
“可千万别把路走窄了。”
若是在平常,蒋洪波还真不敢和孔胤术硬顶,可是,他临行之时,按察使杨一鹏给他吃了定心丸了,他也是有所依仗的。
“孔知县,我这人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走不了大路,就好走那犄角旮旯的小路。”
“你……”
“哼!”孔胤术一甩袖子,“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好,好,好。”孔胤术气的直点头。
“本官是曲阜知县,曲阜百姓的一方平安,自当由我曲阜县衙负责。”
“来人呀,将衍圣公府周边的街道清理干净,绝不能让圣人之后受到惊扰。”
“是。”
曲阜县衙的这些衙役,那都是孔家养的,那对孔家自然是言听计从,直接就往上冲。
蒋洪波虽然是个千户,但此时的大环境是文尊武贱,而且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他也不敢过于放肆,但也不敢退去。
一时之间,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一大队兵丁开了过来。
“放肆!”
随之,一声呵斥传来。
士兵分列两旁,人为的在中间开出一条路,负责山东卫所裁撤事宜的兵部左侍郎王洽,从中走了出来。
孔胤术见来人是三品大员,不敢放肆,“敢问大人,您是?”
“本官兵部左侍郎,王洽。”
“下官曲阜知县孔胤术,见过侍郎大人。”
王洽颔首示意,而后看向了蒋洪波,“你是臬司衙门的人?”
“回大人,卑职是山东按察使司衙下千户,蒋洪波。”
“来此行事,可有公文?”
“有。”说着,蒋洪波就将公文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王洽接过一看,冷笑一声,“既有臬司衙门的公文,你为何还如此畏手畏脚?”
“你一堂堂千户,带着几百号兵丁,居然让几十个衙役给吓住了,若是传将出去,你山东按察使司衙门,还有脸吗!”
蒋洪波可不敢顶嘴,连连陪是,“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卑职也不愿如此卑躬屈膝,只是孔知县他不依不饶,扰乱公务。”
孔胤术赶忙呵斥,“你血口喷人!”
“本县何曾不依不饶,扰乱……”
“嗯~嗯!”孔胤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洽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王洽看向孔胤术,“孔知县,山东按察使司衙门可曾给曲阜县衙发了公文,请你们从旁协助啊?”
孔胤术摇了摇头,“不曾。”
“那蒋千户他可曾派人去曲阜县衙请贵县派人从旁协助啊?”
“也不曾。”
“那这周边区域可有发什么什么命案大案啊?”
“亦是不曾。”
“那曲阜可是出现了什么强人歹人,江洋大盗啊?”
“这个也不曾。”
“既然都没有,那你孔知县带着这么多衙役,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甚至还与臬司衙门的办案人员起了冲突,这是所谓何故呀?”
“这个,这个,那个,我,这。”孔胤术被问住,他总不能说是衍圣公孔胤植让他来的吧。
王洽紧紧盯着孔胤术,“怎么,孔知县,你这支支吾吾,言语含糊,闪烁其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个,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身为一县主官,不顾礼仪,招摇过市,扰乱臬司衙门办案,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