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温老夫人的过世,璇玑不忍。
心念电转,便打算用公事来分散阿宝的注意。
“你那信中所写,倒是极好。”
“楚舞的楚州船帮,有船,可以给出最低价格。”
“而咱们的永元商号,有六个仓库的存货,皆是上品。”
“有钱一起赚,赚得盆满钵满,何乐不为!”
“到时候,也能缓缓咱们的手头紧。”璇玑笑道:“那尊罗刹佛人还怪好的咧,你和他拢共就见了一面,直接把人家日进万金的白玉京给烧秃了,人罗刹佛都没怪你。”
“我看也别叫什么罗刹佛了,这是散财童子!”
喝了酒的阿宝,脸颊醺红。
林林总总,她欠罗刹佛三百万两。
偏偏,收留孤儿的慈济院、刚起步的永元商号,都是吞金兽。
多亏了罗刹佛不催着她,才让她缓了过来。
“不止是散财童子,那尊罗刹佛的秘密还多着呢。”
这大半年来,她故意安排在帝都的谢无碍,暗中试探了好几回,几乎确定,南市幽冥府的幕后掌舵人,那位隐姓埋名、神秘莫测的老先生,便是罗刹佛。
见阿宝神色复杂,璇玑正想追问那秘密。
却突然看到,两道矫健黑影直接拽走了远处的鬼祟。
定睛一看,认出了那分明是胖书生。
璇玑嘟囔:“说起来,你认识那死胖子啊?”
“死胖子?”阿宝手有点凉,边裹紧轩辕凤燃的大氅,边反问:“你说那胖书生?我不认识,你认识啊?”
阿宝好奇,璇玑却不答反问。
“你还记不记得,萧王有位善舞的宠妃。”
“我记得。”阿宝抱着酒壶,乖乖点头。
“是,郑贞儿?”
“没错!就是她!”
璇玑近些年久居江南,对这些世族深宅的来往,很是熟悉,“郑家并不富贵,直到郑贞儿受宠,才连带郑家人都得了好处。郑贞儿的弟弟,杂碎郑有为,更是被捧得很高。”
阿宝不解:“若无真才实学,到了考场,如何捧?”
璇玑解释:“在江南,多得是靠‘好名声’飞黄腾达的。郑有为也想走那条路,烦!那杂碎竟敢扬言要娶我。”
闻言,阿宝安慰:“我让谢无碍揍他。”
璇玑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用,我当晚套麻袋揍他了。”
“果然是你!”阿宝打从心底佩服。
转念一想,她心中更是有了计较。
先前,她不知该选萧王哪一子做傀儡。
“萧王第八子,萧绛河,寻个恰当时机,咱们一道见一面。”
“你竟要扶植郑贞儿之子?”璇玑惊讶:“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郑有为无才无德,若借萧王府的势害死人,可怎么好?”
阿宝安慰璇玑,“萧王之位,我不打算留很久。”
打一开始,她便打算,化整为零。
阿宝抬眸,便是院墙四方。
而繁星满天,满目清辉。
璇玑来牵她的手,同幼时那般,齐齐躺倒,东拉西扯的话怎么也说不完,一杯接着一杯风陵渡。
半晌,阿宝醉了,蜷缩成团。
迷迷糊糊间,前世亲人故友的惨死,在梦里朝她扑来。
“我,我不,不能输……”
抱着阿宝回阁楼的轩辕凤燃,听见了哭腔。
黑袍权王倏地想起,裴归尘逃脱的这段时日,阿宝总是半夜惊醒,有时绕着楼船甲板一圈圈地走,累到不得不睡,有时,便是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你究竟为何如此害怕?”
轩辕凤燃黑眸沉沉,万分不解。
但半晌,黑袍权王却只是将他的阿宝,怀抱得更紧。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输。”
话落,他抱着她,走向红枫廊檐的阁楼。
突然身后传来关切询问,“需要解酒汤吗?”
轩辕凤燃循声回头,原来是张兰衡替小璟儿掖好被角,退出房间的时候,恰好遇到他们。
“不要紧。借着酒劲让她睡。”
话落,轩辕凤燃转身准备回阁楼,张兰衡却又开口,“听说此番六姑娘带王爷回白鹿山,是特意。”
轩辕凤燃顿住脚步,凛然回头:“你知道?”
“早些时候六姑娘说,丑女婿也得见公婆。更何况……”
张兰衡突然的诡异沉默,反倒令轩辕凤燃警惕。
“……更……何况?”
回想后半句,更何况,我家凤燃皇叔天下第一好看。
张兰衡决定,就当它无事发生。
“并无要紧。”轩辕凤燃怀中的阿宝,被紧裹在大氅里沉沉睡着,收回视线的张兰衡,“只是想亲口说声恭喜。”
“恭喜凤燃王,得偿所愿。”
一字字似胸腔里剖出,鲜血淋漓。
恰在此时,夜幕炸开一簇簇绚烂烟火。
轩辕凤燃沉默半晌,“借张御史吉言。”
张兰衡站在原地,望着轩辕凤燃抱阿宝进阁楼。
“你是好人。”路过的谢无碍感叹。
璇玑脸颊酡红,醉醺醺追问:“好人?好人在哪?”
话音未落,便被谢无碍直接扛回房。
死寂,张兰衡吹了半夜冷风,最终自嘲。
懂得拿捏分寸的一个,好人?
其实都是权衡利弊,最利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