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温老终于想起。
他比夫人,亦是大了些年岁。
很多很多年前,为了顺利娶到夫人,难免耍些小手段。
比如,卖惨,示弱,好让夫人心疼,站在他这边。
温老一看外孙女满脸的心疼,便明白。
不好,大意,中计了!!
温老更气,“竖子!你这招!”
我年轻时便用过的!还真能让你拿捏住?!
一想到还有北凉秦氏这杀手锏,温老又有了底气,故作淡定捋着白胡子:“我这外祖哪里说得算数,阿宝,你倒是该正经考虑考虑,如何告诉你的母妃,还有你那父皇。”
阿宝仍想说服,但被轩辕凤燃拽住袖角。
黑袍权王的神色颇为惨白,却温柔劝说:“无碍,此事确实惊世骇俗,咱们还是得给外祖留些时日缓和。”
闻言,温老冷哼,“别做梦。”
亏他先前还觉得,这凤燃王待阿宝用心。
竟未曾想到,这用心得,过了头!
“你瞧瞧你这外孙女!都气着我了!”温老不忘委屈向夫人告上一状,才怒而甩袖就走。
半晌,阿宝难受看向墓碑。
晨风渐大,墓碑前,落满红枫。
而,轩辕凤燃神色冷然。
尝过有家的甜,已慢慢开始期盼他们能携手走过漫长一生。
若是这一次,她又抛弃他,他真的会死。
黑袍权王的嗓音沙哑:“阿宝,别再抛弃我。”
无论是谁阻止,都不要再抛弃我。
手腕被用力攥住的时候,阿宝蹙眉回头,却在黑袍皇叔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和——害怕。
阿宝抬手,紧紧合抱住自家皇叔的腰。
她忍了又忍,眼眶微红道:“我哪也不去。”
日光渐暖,晴朗灿烂。
风很温柔,红柿的香甜融在风中。
阿宝牵着轩辕凤燃的手,向外祖母的墓碑磕头。
“前世今生都是他,我不改的。”
墓碑前的那株水兰,芽白的叶子轻颤。
就像是那位一辈子温柔的夫人,又在轻笑。
待阿宝和轩辕凤燃回到后院,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阁楼前的那棵山楂树,熟了。
小璟儿正由张兰衡陪着,爬树摘果子。
一见阿宝,小璟儿眼睛立刻亮了,期待地问:“汤圆姐姐,爹爹说你要带我玩!咱们要去哪儿呀?”
“先到锦绣阁买衣裳。”阿宝捏捏小璟儿的鼻子,笑道:“把小璟儿打扮成俊朗小公子,然后咱们去见好看的小姐姐,她会带咱们到一个好玩的地方。”
小璟儿扭头看张兰衡,“那爹爹去吗?”
“爹爹还得忙公事,你多听王爷伯伯的话。”张兰衡揉揉小璟儿的头,再将小璟儿送到轩辕凤燃怀里。
张兰衡看向轩辕凤燃:“麻烦了。”
轩辕凤燃十分大度地表示:“不麻烦。”
山脚,早有马车等着。
璇玑好一阵安抚谢无碍,才得以登车。
同样留守白鹿山的晏海熄,语重心长拍拍谢无碍的肩。
“就剩你和我,相依为命了。”
“……晏海熄你安静。”
马车一路直往锦绣阁,再转道奔向江南码头。
秋色晴朗,街道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阿宝一掀起车帘,远远便瞧见了码头边,拼命挥手的晚晚。
“夫人!夫人!这儿!”
自从离开帝都,阿宝和晚晚已数月未见。
此番是因她和那尊罗刹佛说好,借用罗刹佛在江南的宝地,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
阿宝问晚晚,“那地方是叫?”
吩咐了船夫开船,晚晚笑答:“销金窟。”
罗刹佛名下的产业,日进万金,自然是销金窟。
但阿宝其实想问:“它的地名是?”
闻言,晚晚笑得梨涡更深:“夫人,就叫销金窟啦!”
“?”阿宝一头雾水,但船开了。
虽然只是一条河,但她忍不住紧张。
无暇多想,下意识便死死揪住黑袍袍袖。
靠着自家皇叔一路忍到,终于顺风顺水上岸。
销金窟,铁画银钩的三个字。
明晃晃挂在楼门前,被绚烂日光晒得十分金灿灿。
这罗刹佛的品味,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阿宝偷偷向自家皇叔腹诽:“帝都的那座楼叫白玉京,多雅致矜贵,多有意境啊!这销金窟,直白的令人发指。”
“大俗,即大雅。”轩辕凤燃额头青筋跳了跳,强行解释。
阿宝一脸沉默,着实无法苟同。
而晚晚很热情,已带着他们一路往里。
销金窟,实际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庄园,楼阁迭起,雕梁画栋,流光溢彩,廊腰缦回间,繁花已是秋意绵绵。
其中一座楼,被馥郁的酒香笼罩。
通宵达旦的客人们,仍在纵情舞乐。
阿宝放眼望去,注意到最高的那座楼宇。
高挂的那一面黑金旗帜,绣着头貔貅,很是威风凛凛。
而定睛仔细一看,顶楼就连窗纱都用的金丝。
落在她眼里,只剩十分羡慕。
“晚晚,你们家主上,真有钱。”
梨涡小侍女频频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夫人,您和我们家主上成,咳咳,成为结盟,绝对稳赚不赔!”
阿宝尴尬地笑,心有余悸。
幸好我烧秃的,不是这座销金窟。
否则,是真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