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昭武门附近。
晨雾尚未退去,只朦朦胧胧可见那数十丈高的城墙,巍峨伫守着这片富庶丰饶的繁华地。
而城门附近,很安静。
挂上今日歇息木牌的旺财客栈,三楼包厢。
被摁在软榻的阿宝,心虚低头,悄然打量自家皇叔。
从摊开她手心,小心翼翼替她擦药。
再到,接过晚晚递来的狐裘,将她裹成糯米团子。
黑袍皇叔始终面沉似水,着实是不好惹。
突然,他问,“还难受吗?”
黑袍权王的嗓音,憋着火却温柔。
“其实,我忍……”
“忍?”
黑袍皇叔嗓音微沉,阿宝立刻认怂。
“不忍了,确实是,难受的……”
“轩辕阿宝!”音量陡然拔高,但黑袍权王暗暗呼吸,告诫自己,莫要再怪她。
自断崖围剿后,她的腿便不太利索。
恰遇上近来,天色愈加昏沉。
冬雪将至,冷意入骨,她本就很难受了。
一边命暗卫再添些炭,一边小心翼翼揉着阿宝的膝盖,蓦地,黑袍权王沉声道:“江南之事,一时三刻难了。”
“不如我将张老带来,给你瞧瞧?”
闻言,阿宝盯着半蹲在她面前的黑袍皇叔。
须臾,她双手捏了捏他发愁的脸:“只是那日林间乱窜被磕到而已,真的不要紧。”
安慰很温柔,但黑袍权王却未被安抚。
敛眸,他继续为她揉着膝盖,却是若有所思。
这时,茶窗边探头探脑的璇玑,疑惑道:“也不知姓渣的死没死?若是没死,应该会来救人吧?”
阿宝也好奇,却又听璇玑喃喃。
“说起来,我倒是很奇怪。”
“姓渣的瞧你那眼神,怎那般像——他与你有前世宿缘?”
说者无意,阿宝却愣了愣。
半晌,她才自嘲轻笑:“就算有缘,也是不得善终的孽缘。”
尾音未落,只听骤然一声凄厉惨叫!!
本该热闹的昭武门,却因吕家在两条街外的菩提寺施粥,吸引了许多人前往围观。
以至于此刻,昭武门人影寥落。
倒显得凌乱的马蹄,刀剑相击的厮杀,愈发震耳欲聋。
大批的御史府衙卫,团团围住了武肃的马车。
为首的衙卫统领,剑指武肃,厉声大喝:“张大人手持帝赐獬豸剑,是为天子御史!武公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朝廷命官!来人!将其拿下!生死不论!!”
斑驳的城墙青石,在昔年的战火刀箭刻痕之上,又溅了血。
渐渐,血腥味弥漫开来。
已拿了出城路引准备离开的一辆马车,骤然停住。
车夫悄然握紧了暗处的剑,耳目齐用。
一错不错地,紧盯着车内的老先生。
而柳如意半掀车帘,故作诧异:“天呐!被杀的竟是萧小姐!”
闻言,温老神色剧变,猛地彻底拉开车帘。
只见萧净月一身单衣,鲜血淋漓地,被吊死于城墙之上。
冷意闪过,柳如意又劝道:“温老,夫人嘱咐奴家将您安全送至楚越散心。眼看这江南要大乱,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不!等等!我得……”救净月那孩子!
但,温老痛心盯着小外孙女,再看向白幡。
那一条写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送葬白幡,迎风猎猎,几乎狠狠打在他脸上。
半晌,温老愣是,再说不出后半句话。
而客栈茶窗边,默然旁观这场混战的阿宝,蓦地抬眸远望。
昭武门的城墙北段,依山而建,很多美景。
因此茶楼,书馆,众多。
此刻,那座挂了一方蒹葭匾额的茶楼里,便有一双积雪的黑眸,穿透袅袅晨雾,沉沉盯着她。
沉吟良久,阿宝不动声色,悄然打手势示意谢无碍。
谢无碍心领神会,转身便带了斥候追击。
半个时辰后,萧王府的前堂。
萧蒙嗓音颤抖,禀报道:“……世子,净月小姐她,死了。”
此道死讯,他惴惴等了整整十八日。
但此刻他竟只觉得,如释重负。
萧云峥看向堂前香案的,萧王的神主牌。
沉默半晌,青年平静道:“带些护卫,将小姐带回来。”
但萧蒙却为难道:“……武公子劫狱时,伤了那位张大人。世子您也知道的,张大人是天子御史。这罪可就大了。”
“所以城墙混战后,张大人下令保持原状。”
敛眸,青年的手颤微不可察,缓缓抚过刚打好的棺椁:“从前只知她棋艺很好,未曾想,竟是这般好。”
闻言,萧蒙壮着胆子抬眸,却见自家世子神色凄惶。
萧蒙不安,却又听自家世子哑声吩咐。
“拿着我的拜帖,去锦绣街的那座别院。”
“就说,是最后一面。”
与此同时,金陵街中的御史府。
本以为只是假装,未曾想,张兰衡竟是真受伤。
阿宝气急:“怎么不躲?”
“想着殿下要处置武肃,便干脆顺水推舟,再加一道刺杀天子御史之罪。”张兰衡强忍伤口痛意,笑得温和:“如今,那武肃再无翻身可能。”
盯着面无血色的张兰衡,阿宝一口气堵在喉咙。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吓唬。
“伤筋动骨的药,很苦的。”
“你完了,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