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北盘算了一下日子,说道,“距离我们和梁军上一次交锋已经过了五日,中间连小摩擦都未曾发生过,总让我心中不安。”
己方在厉兵秣马,研究布防并计划发动攻击,力争能一击克敌,但对方始终风平浪静,连一点异样都没发现,并非什么好事。
只怕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筹谋着下一步计划。
萧容溪垂眸,目光沉沉的落在卷宗上,“我们占据着山势起伏,御敌于外,不知山中可有什么通道?”
宗北摇头,“不曾。末将早就让人探过了,山中不存在密道,如此严密的布防,就算是现挖也来不及。”
他一直镇守在白熊关,周遭山林都有些什么,心里一清二楚。
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那他们是在等什么呢?”萧容溪喃喃道。
若说等各路兵马汇集,发动总攻,早该整装而来,根本不会等到他从京城过来。
萧容溪一时想不明白,宗北亦揣测不透对方的想法。
不过还有一件事,是一直长在心头的刺,不拔除难以安眠——
内鬼。
萧奕恒出事,营中必有梁军内应,但这些时日,宗北暗中摸了个遍,也未曾寻得对方行迹。
此刻萧容溪问起来,他显得有些惭愧。
“陛下恕罪,末将虽然未能揪出此人,但根据宸王殿下出事的时间推测,此人身份应当不低。”
宸王当日只带了小队人马出行,提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并不多,只有他和几个副将清楚具体的安排。
除此之外,还要有时间通风报信。
几经排查,王成勉和孙勇的嫌疑最大。
萧容溪对这两人皆有印象,他们今日都曾随宗北一起前来迎接。
王成勉面容憨厚,倒是孙勇眼神看着似乎有些飘忽不定,也不曾近前说话。
“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了?”
宗北:“暂时没有。他们身边都有人盯着,日日汇报,目前未有异常。”
萧容溪眼皮微微下压,“这些人应该也清楚背后有眼睛盯着,不敢轻举妄动。但总要想办法将人引出来才好,不然敌暗我明,日日都得担心背刺。”
“是。”
“行了,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出发去营地,你早些下去准备吧。”
日夜兼程地赶路,一朝安顿下来,萧容溪精神也有些不济,又简单说了两三句后,吩咐宗北退下。
起身转进内屋,才发觉南蓁并不在。
“丽嫔呢?”他问门外守卫。
“回陛下,娘娘晚膳后出门了,像是去了西面的院子。”
西院,是俞怀山住的地方。
萧容溪和南蓁都远赴边关,他也不愿待在皇宫里,索性随行。
明日入营,他也是要去的,但若论煎茶煮药,自然是府上更方便些。
此刻,西院围墙内飘出阵阵苦味,靠得近了,还能听到药汁咕噜声。
南蓁转进回廊,抬眼便见俞怀山佝偻着腰,对着小炉膛里一阵鼓气,等火烧得旺旺的,才满意地停下。
“俞大夫怎么还在熬药?”
南蓁出声,他才惊觉有人进了院子,忙抬头,“娘娘。”
等人走近了,才继续道,“我想着明日入营,有些止血消淤和灭炎的药还是得多备些。”
火苗窜起,将他衣裙映得通红。
“我只知道熬药需小火慢煨,不知还需用大火。”
俞怀山解释道,“这是最后的阶段了。不知娘娘踏夜而来,所为何事?”
“我来问你拿点药。”南蓁说道,“近日夜里入眠困难,白日虽困倦,却也睡不好。”
俞怀山一愣,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遂道,“我先把把脉。”
南蓁将手伸了出去。
片刻后,俞怀山点头,似有所知,“娘娘身体底子好,爬山涉水虽然劳苦,却也不至于动了根基。只是近来思虑颇多,心有郁气不通,才导致久难成眠,但并不严重,娘娘不必担心。”
“可有解法?”
俞怀山笑了笑,起身,从屋里拿了包香粉递给她,“此香有安神静心之效,娘娘今夜可点上。”
不止是她,想必陛下同样如此。
越是临近交战之地,这份激昂与焦虑便越发交织在一起。
人可以凭借强大的自控力迫使自己冷静思考,却不能完全压抑住胸中的这份情绪。
“多谢。”
南蓁和他闲话了几句,见他药煎好了,便也不再逗留,径直回院去。
房间里不见人影,南蓁也不急着寻,命人拿了香炉,又添了新的香灰,细细压着。
香粉才刚刚填好脱模,未等焚点,她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南蓁没有回头,只慢条斯理地继续手上的动作,带火星引燃篆文的一头才缓缓道,“陛下怎么还没休息?”
“等你。”
萧容溪将下颌轻轻靠在她脖间,看白烟缕缕上升,又一圈圈飘散,“刚拿回来的?”
南蓁应了一声,“嗯。希望今夜好眠。”
萧容溪笑,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声音有些闷,“你有心了。”
真正需要这香的人也许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将情绪藏得很好,即便飞流和锦霖都没看出来,没曾想被南蓁觉察到了。
“说得好像我以前多没良心似的。”
南蓁不想让气氛沉重下去,一边同他贫嘴,一边取了半湿的帕子擦手,然后顺势将水蹭在了他衣裳上。
萧容溪:“……”
他捉住在自己身上胡乱蹭的手,捏了捏,抹掉她手背上还没完全擦掉的水珠,同她咬耳朵,“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我有人惯着,”南蓁迎上他的视线,眉毛一扬,“陛下不知道吗?”
萧容溪笑道,主动抓着她的手又往衣裳上抹了抹,“是,朕知道,心甘情愿的。”
见南蓁弯起眉眼,他心中也舒畅了许多,弯腰将人一把托起往床榻走,“方才宗北还在问需不需要派两个懂武功的丫鬟保护你,朕拒绝了。”
“陛下做得很好。”
南蓁尾调上扬,低头在他脸上咬了咬,换来他更迫切的追吻。
南蓁边笑着躲开,边说道,“我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玩乐的,不需要人伺候。”
她从前独来独往惯了,真要有什么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萧容溪应了一声,而后又不满地睁眼,“你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