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然后缓缓说道:“大人屈尊光临敝寺,我们岂敢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信念师弟因俗事缠身,未能第一时间迎接大人,还请大人海涵。就由老僧领着大人前往偏殿参观一番吧。”
说罢,他又朝一旁的小和尚吩咐道:“你速去将方丈请来偏殿。”
小和尚听后,立刻跑得飞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随后,朱瞳便跟随着信了和尚一同前往偏殿。
……
信永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像是见到了鬼一般,整个临江寺的僧侣和香客都被他惊动了,纷纷从各自的房间中探出头来,好奇地看向他奔跑的方向。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方丈信念的禅房前,一把推开门,惊慌失措地喊道:“信念师兄,不好了!祸事来了!那个朱扒皮带人打上门来了……”
信念正在禅房内闭目养神,听到信永的喊声,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惊恐的信永,不满地说道:“信永,你慌什么?成何体统!什么朱扒皮打上门来了,说清楚点。”
信永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信念。
他知道朱瞳的名声,也知道这位江宁知县的厉害之处。
临江寺固然底蕴深厚、势力庞大,然而在这位扒皮知县,也绝非易与之辈。
此人能把应天府的众多勋贵玩弄于股掌之中,且每每能全身而退,其手段和心机绝非寻常之人所能匹敌。
听完信永的讲述,信念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信念对朱瞳的了解还是没有常年待客的信永深刻,虽然知晓岂人是非等闲之辈,但心底里还是不服。
若连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以后哪还有胆子去见佛祖。
“哼,这个朱瞳,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来我临江寺撒野!”信念愤怒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不过,他既然敢来,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贫僧就要看他手段硬,还是贫僧的关系硬!”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禅房,朝着寺庙的大门走去。
信永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
信了带着朱瞳前往偏殿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气氛异常沉重。
信了心中惴惴不安,而朱瞳则是一脸悠然,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
两人脚下的青石板路,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光滑如镜。
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花香袭人,但信了却无心欣赏,心中只想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朱瞳身边的捕快们,身穿统一的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锋利的钢刀,他们面无表情,目光如炬,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虚妄与真实。
这些捕快都是朱瞳从捕快局中精挑细出来的精英,平日里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即便面对军中精锐也毫不逊色。
他们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临江寺的人突然发难。
他们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坚实,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信了看着他们,心中的担忧愈发深重。
若朱瞳发现了临江寺用活人制作肉身佛的秘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甚至剥夺了他们恶向胆边生、事后封锁消息的机会。
领略到朱瞳身边捕快们那不容小觑的武力值后,现在信了在心中不断祈求,希望朱瞳此行真的只是来寺庙打秋风,而非真的察觉到了临江寺的秘密。
信了带着朱瞳一行人穿过了几道回廊,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殿堂前。
这座殿堂名为“舍利殿”,是临江寺中最为神秘和庄重的地方,平日里除了寺内的僧侣和资深信徒,外人很难有机会进入。
朱瞳抬头望去,只见殿门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舍利殿”三个大字,字迹古朴庄重,散发着一种肃穆的气息。
信了推开门,一股奇特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气味既有檀香的浓郁,又夹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腥臭,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朱瞳微微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常色,他迈步走进殿内,只见四周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佛像,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这些佛像中,有的面容慈祥,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闭目沉思,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些肉身佛。
这些肉身佛不同于寻常的木雕或石塑,它们竟然保持着生前的模样,皮肤虽然干瘪,但五官依然清晰可辨。有的肉身佛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故事。
朱瞳绕着这些肉身佛走了一圈,不时地打量着它们。
信了在一旁看着朱瞳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他生怕朱瞳真的打起了这些肉身佛的主意,那样的话,临江寺可就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朱瞳似乎对这些肉身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伸手去触摸其中一尊肉身佛的手臂,那手臂的皮肤已经干瘪得如同树皮一般,干瘪的皮肤在他指尖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苦难与挣扎。
朱瞳似乎对这些肉身佛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越看越起劲,甚至开始用手去敲打那些肉身佛的身体,想要听听它们的声音是否跟木头一样。
信了见状,连忙上前阻止道:“朱大人,请手下留情!这些肉身佛都是经过高僧大德多年修行而成的,您这样敲打它们,岂不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吗?”
朱瞳嘿嘿一笑,说道:“信了师傅,你何必如此紧张?本官只是好奇而已,想要看看这些肉身佛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着,他又伸手去摸了一尊肉身佛的脸颊,那干瘪的皮肤在他指尖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哎呀,这皮肤怎么跟真的似的?”朱瞳故作惊讶地说道,“信了师傅,这些肉身佛莫非真的是用活人做成的?”
信了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朱大人说笑了,这些肉身佛都是经过高僧大德多年修行,死后自然形成的,怎么可能用活人制作呢?”
朱瞳嘿嘿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心中已经确认了七八分,这些肉身佛很可能就是临江寺用活人制作而成的。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立刻揭穿这个秘密,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朱瞳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满殿的肉身佛,随即开口问道:“信了师傅,若是这些肉身佛流入市面,大概能值多少银两一件?”
信了一听这话,顿时僵住了。
他听说过朱瞳的贪婪无耻,可没想到贪婪无耻这种程度。
信了生怕朱瞳打起这些肉身佛的主意,但表面上还得维持着恭敬的笑容,回答道:“朱大人,这些肉身佛都是无价之宝,岂能用金钱来衡量?而且,它们都是供奉佛祖的圣物,怎能流入市面呢?”
朱瞳嘿嘿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信了的回答,又开口对信了说道:“信了师傅,这些肉身佛确实难得一见,本官甚是喜欢。不知贵寺能否割爱,让本官带回县衙供奉?”
信了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连忙说道:“朱大人,这些肉身佛都是寺内的宝物,岂能轻易赠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临江寺一马。”
朱瞳嘿嘿一笑,说道:“信了师傅,你何必如此紧张?本官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贵寺若是真的有什么好东西,不妨拿出来让本官开开眼界。”
信了停了前半句刚松了口气,可后半句直接就他坐蜡了。
这狗贪官见到肉身佛都想拿出去卖,要是见了寺内值钱的宝贝,不得明着抢。
若他身边没有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捕快,信了还真不怕他,可这狗不仅贪生怕死,待在一众捕快当护卫,还带了两门火炮,寺里的武僧也打不过啊!!!
就在信了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之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朱大人,寺内确实有些珍藏的宝物,但都是供奉佛祖之用,实在不便示人。不过,大人若是有兴趣,贫僧可以安排您参观一下寺内的其他景点。”
随着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落下,一位老僧缓缓从殿后走出。
只见他身着一袭灰色僧袍,简单朴素,乍一看并无特别之处。
然而,他的气质却与众不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给人一种慈祥温和的感觉,而是那双眼睛,虽然深处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但表面上却掩饰得极好,让人难以察觉。
信念,这位临江寺的方丈,虽然已年过五十,但步履间依旧透露出一种沉稳与从容。
他走到朱瞳和信了面前,双手合十,微微一礼。
虽然动作简单,但却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朱瞳心中暗暗称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位想必就是临江寺的方丈大师了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方丈大师的气度果然非凡。”
信念微微一笑,说道:“朱大人过奖了。贫僧只是临江寺的一个普通和尚而已,何德何能担得起大人如此赞誉?”
朱瞳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方丈大师,在下江宁知县朱瞳。至于如何认出大师身份,其实并不难。方才听信了师傅提及方丈大师之名,又见大师气质非凡,步履沉稳,显然是一位得道高僧。再者,这临江寺内,除了方丈大师,谁又能有如此从容不迫的气度呢?”
信念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心中却是暗暗警惕。
这朱瞳看似随和,然而谁都知道是个难缠的角色,今日来此,只怕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信念毕竟是临江寺的方丈,多年的修行让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应对各种场面。
他不动声色地请朱瞳和信了进入旁边的禅房,亲自沏了一壶好茶。
然而,让信念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二人坐定禅房之后,朱瞳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之前的平易近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杀气。
朱瞳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信念大师,本官今日前来,尚有一事不解,还请大师为本官解惑。”
信念心头瞬间警钟长鸣,然而他迅速调整情绪,双手合十,向朱瞳作揖问道:“朱大人,您有何疑问,但说无妨。老衲必定竭尽全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师,本官在寺内四处转了转,发现这殿内的肉身佛,数量可真不少啊。而且,很明显有几个肉身佛才坐化不到五年。短短五年之间,就多了这么多肉身佛,难道贵寺找到了修炼的法门,或者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不知大师对此有何解释?”
朱瞳直勾勾地盯着信念,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个朱扒皮竟然是冲此事而来!
信念努力保持镇定,脸上堆起一抹和煦的笑容,仿佛真的不知道朱瞳所指何事一般。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朱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确实,近年来我寺肉身佛的数量有所增加,但这都是佛祖显灵,我寺众僧修行有成的结果。至于坐化时间,那是因为有些高僧在生前就已有大彻大悟之相,故而在圆寂后能迅速成就肉身佛。”
朱瞳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哦?大师说得倒是轻松。不过,本官听闻有些寺庙为了制造肉身佛,竟不惜用活人来做实验,这可是大不敬啊。不知贵寺……嘿嘿,有没有这样的传闻呢?”
信念心中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心知朱瞳这是在试探他,于是故作惊讶地说道:“朱大人,您这是听谁说的?我临江寺乃是千年古刹,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用活人制作肉身佛,那简直是亵渎佛祖,我寺众僧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若本官是听本官自己说的呢!”朱瞳放下茶杯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