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回去吧。”男人搂住她的腰。

    九月的天气，清风习习，夏景犹在，秋凉已生，太阳隐入山后，气温就开始降低。

    坐太久了腿都有点发麻，他站起来，伸手拉她。

    一斛星斗藏于云后，人间的浪漫莫过于此。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这样的宁和，电话是江劲宇打过来的。

    凄清的夜，有一个小生命将要降生。

    小雅要生了，他们在医院。

    苏欣欣拉起顾枫就往公园出口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车已经停在了公园门口。

    前往医院必须要穿过一条网红街，这里简直像是被点燃的一条火龙。

    街边的店铺热闹非凡，伙计们奔走呼喊，卸下一身疲惫的人们在举杯中畅意闲谈，更衬得这人间烟火的琳琅满目，乱花迷人、多姿多彩。

    偶有店铺将门脸装成古建筑的模样，朱阁青瓦，琉璃水色，万家灯火下，光影荟萃间，端的是锦绣无限。

    道路上，车流涌动在灯火阑珊中，走走停停。

    一位大妈推着卖气球的车，各种图案的气球在拼命挣脱绳索的束缚想要飞上天幕，去亲吻更遥远的星河。苏欣欣摇下车窗，买了一个向日葵图案的气球。

    伴随着叫卖声，美食的香味一点都不含蓄，争先恐后地奔袭而来，鲜的、麻的、辣的、酥的、脆的、甜的……勾引人的胃，苏欣欣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开始抗议，发出“咕咕”的叫声。

    顾枫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小摊上买了个手抓饼，用简易塑料袋随意装着：“本来打算带你吃饭的，现在只能将就了。”

    苏欣欣接过来，却并不吃。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下车再吃。”

    “傻瓜，你是怕把车弄脏？”他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饿到我的宝贝，怎么可以。”

    被他一眼看穿，她确实是怕手抓饼里面包裹的酱汁滴落到车上，于是拿纸把塑料袋又包了一层，再小心翼翼地打开，咬了一口，还真香。

    “你慢点吃。”见她吃得香，拧了一瓶水递给她，顺手把她嘴角的酱汁给擦掉。

    “你吃不吃这种路边的东西？”顾枫也没吃东西，应该早就饿了，她掰了一块拿在手里，不确定地问他。

    顾枫立马扭头过去，张开嘴等着投喂过来。

    一个手抓饼，谈不上美味，只能是果腹而已，但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挣脱网红街的束缚和纠缠，很快就到了医院。

    —— ——

    两人到达妇产科楼层的时候，江劲宇立马从座椅上弹跳起来。

    “顾枫，弟妹，你们来啦？”

    “保姆回家弄孩子开学了，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周，没想到会这么早来，家里老人原计划是三天后才来。”

    “吃了饭她说肚子痛，有宫缩的症状，见了红，我们赶紧往医院赶，到了才想起给你打电话。小雅才开了三指，刚刚推进待产室，不知道还要多久。”

    “希望能在今天生下来，不管男女，我都叫他小名‘九三’，你们不知道，听见小雅叫的那个声音，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太痛了。”

    “她宫缩最难捱的时候突然跟我说，她觉得她出不来了……”

    “她个子小胎儿又大，怎么生得下来……”

    一见到他们，江劲宇就说个不停，他的心一直悬着，只有通过不停地说话才能缓解这种紧张和不安。

    ……

    走廊里有待产的孕妇在丈夫的搀扶下来回走动，偶尔进行缓慢的下蹲，有的产妇宫口开得太慢，适当走动下蹲有利于快速开指。

    还有等待在产房门口的家属一脸焦急，“哇——”的啼哭传出，产房门打开，护士喊叫“XX的家属，女儿，六斤七两，母女平安”，这才稍作安心。

    苏欣欣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赵海霞当初生乐乐的时候，她还在读高中，学业繁重根本没有去医院守候。

    江劲宇平时那么沉稳的一个人，都焦躁成这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隐隐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嚎哭声，像是有人伸手在肚子里拽着她的肠子一样，苏欣欣的脸都煞白了起来，手上汗津津的濡湿了他的手。

    “欣欣，你辛苦了。”他紧紧地搂着她，只希望这样可以让她稍觉舒服一点。

    大家都知道生的喜悦，如果不是亲临，又怎能体会到这背后的痛。他虽然没有亲历过，但顾槿就是妇产科医生，偶尔会讲一些产房里的事，比如说女性的分娩之痛是人类疼痛的最高级别，比如产房是最能见证“爱情”的地方，甚至有些男人，妻子在里面命悬一线，他事不关己一样还在外面打游戏，更过分的是公然跟情人在外面调情的都有。

    每次听到这样的事，林彦华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从来不表态，但听得多了，自然就懂。

    直到遇到了她，想要跟她厮守终生。舍不得她受这种苦，但更想留下两人的孩子。

    苏欣欣靠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那么爱他，她想要成为他孩子的母亲，和他一起看着孩子长大，让她们的血脉绵延下去。

    “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一定进去陪产，我要一直看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

    “好。”

    “不行，我去找医生，给她剖出来。”江劲宇还在继续念叨，他忽然站起来就走。

    顾枫一把将他拉住：“听医生的，不要冲动。”

    江劲宇一拳头砸在医院惨白的墙上，顾枫将他按在椅子上。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一分一秒都停滞不动，医院墙上的挂钟记录的是时间流逝，更见证了人间的悲喜。

    小雅被推出待产室，进入了产房。

    时间愈发焦灼，江劲宇坐立难安，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苏欣欣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吴小雅的家属，儿子，七斤三两，母子平安……”

    一直紧绷着神情的江劲宇忽地松懈下来，摘下眼镜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抹了一把眼泪，嘴里叫着“小雅，九三”冲过去……

    苏欣欣赶紧拎起江劲宇遗忘在座位上的包。

    但他们还是见不到小雅和九三，因为还要在产房观察两个小时才能进病房。

    三人来到病房准备，这是一个难得的单间。

    顾枫把江劲宇按在陪护床上，让他赶紧趁这个时间睡一觉，他和苏欣欣把病房里的东西整理了又整理。

    苏欣欣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得出来，她特别激动，把一应物品放好，大人的、小孩的，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