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这一次真的觉得委屈了，盼了这么多年的水坝，终于修好了，这才是对付旱灾最有效的办法，可为什么还得修那该死的龙王庙呢？

    修了龙王庙，老天爷不下雨，为什么要怪在自己身上？逼得自己弄虚作假，在那里跳大神，这是何苦呢？

    关键是这些委屈还没法跟人说，和自己的女人也没法说，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老憨盘腿坐在水潭边上，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道：“现在人们都叫你黑龙潭了，和泰山上的黑龙潭名字一样了，人家说泰山上的黑龙潭和济南趵突泉是连着的，那么你和泰山上的黑龙潭是不是也连着呢？”

    那个水潭突然咕噜一声，冒上来一个水泡，泛起了一些水花。老憨却开心地笑了：“你还回话了呢！真的是连着的呀，有人说天底下的水都是连着的，或许这是真的吧，不知道以后人们还叫不叫你黑龙潭呢……”

    老憨一直对着那水潭说话，说到天快黑了，才站起来慢慢往家走，快到家的时候又觉得可笑，自己不相信什么神灵的，却对着那个水潭说了半天的话，看来自己也不是那么纯粹，刚才一直都相信，那水潭能听见自己说的话。

    龙王庙里的香火更加的旺盛了，可是一天天的过去了，坛子里的水在一天天的减少，直到彻底蒸发干净了，还是没有下雨。

    这一天徐二包子来找老憨聊天儿了，聊了一会儿，却小心翼翼的问老憨：“天啥时候下雨？”

    老憨一愣，顿时没了什么聊天的兴致，随口敷衍道：“我不知道。”

    这些天，太多的人问他这样的话了，他都回答不知道。

    徐二包子又小心翼翼的问老憨：“黑乌梢真神，你看到长什么样了吗？”

    又是一个别人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老憨苦笑：“我不知道！”

    徐二包子却点头表示理解：“自己不照镜子，也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子，就算是真神，也应该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老憨苦笑着说道：“徐二哥，你挺好的一个人，怎么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着外面乱了起来，有很多人在往外面跑，嘈杂的声音听不清说的什么，终于听到有个清晰的声音喊道：“下雨啦，下雨啦！真的下雨了，终于是求下雨来了……”

    老憨爬起来就往外跑，跑到外面才看到，真的是下雨了，居然下的还不小，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片尘土，似乎带着水的清凉，又似乎透着尘土的泥腥味儿。

    老憨呆呆的站在那里，抬头看向天，一滴雨水打进了他的眼睛里，又流了出来，却化作滚烫的泪水，划过了腮帮子。

    老憨突然对着天大吼：“老天爷呀！坑死个人的老天爷啊！你怎么才下雨呀！你这也太坑人了吧……”

    徐二包子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儿：“你别这样，你千万别这样，能求来雨就不错了，你那样说，神灵会怪罪的，有雨下就不错了……”

    老憨却有些疯癫的道：“不错个屁，什么不错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种个啥，那庄稼地里还能种个啥！”

    徐二包子愣了，是啊，季节已经过去了，现在种什么都晚了……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天，时大时小，沟里终于又有水了，那水慢慢的汇集到了大坝里，形成了一个水洼，然后一点一点的扩大。

    老憨就坐在那个水洼的旁边。看着水洼里的水一点点的汇集，似乎那是美不胜收的景色，比什么都耐看，老憨居然在那里看痴了。

    现在大坝里终于存上水了，尽管只有那么一点儿，可是也没有像往年那样流走，算是储存在大坝里了。

    老憨终于在那里看的累了，顺势躺在地上，笑意一点儿一点儿从老憨的脸上荡漾开去，心底有一种舒服的感觉，慢慢的传遍全身。

    只要有这个水坝在，所受的一切委屈，所付出的一切辛苦都值了！没有水坝，这些年都把日子过得很好，有了这个水坝，自己什么困难也不害怕了。以后的日子一定能过得更好。

    当老憨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往日的老憨又回来了。

    雨是下来了，但并不代表着旱灾已经结束，误了农时，这个冬天老百姓的日子还得过，自己应该做什么？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老铁匠在这一方面肯定有独到的见解，一定去听听他的意见。

    和老铁匠商议一番之后，老憨一家便开始了行动。

    外面的东西还是便宜的很，当然粮食不会便宜。但这也不要紧，老憨让孩子们组织车队，凡是身体强壮的，能跟着队伍走的，能带上的都带上，没有工钱，管吃饱饭，先保住这些青壮组成车队再说。

    老憨一直对车队有一种痴迷的程度。车队带着钱出去买东西，木头，煤炭，钢铁，药材。棉花，布匹什么都行，这时候什么都便宜的很，买什么过一段时间都会赚钱的。

    自己盖了放草编的那些房子，一下子有了大用处，占地方又不好搬运的，木头煤炭之类的都放进了那些院子里，老憨还让人继续，又盖了几个院子，那一排房子变得更长了。

    把自家的钱花光了，老憨又咬牙，把别人存在他这里的钱也花出去了一部分，这还真是第一次花别人的钱，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要是那些人来要钱没有的话，就用自家的土地来抵账吧，这不算耍赖。

    还好钱庄里的钱一直都有现钱，没出什么事。直到第二年，才把花掉的窟窿填回来，老憨心里才彻底踏实下来。

    第三年那些东西终于又涨价了，卖掉一部分，自家的钱又回来了，第四年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清风有一次买回了一些豆饼，麸皮之类的。老憨居然非常的高兴，原价卖给周围的乡亲们，连自家油坊里的豆饼花生饼也一起卖出去了不少。

    有人来买那豆饼，说是回家喂牲口的，可其实牲口早已被卖掉了，老憨也装不知道，该怎么卖还怎么卖。

    只要有东西吃，哪怕是豆饼，麸皮之类的，也不会饿死人的。

    关于粮食的事情，老憨和老铁匠商量了许久，当老憨问老铁匠，怎么才能让周围的人，少饿死一些的时候，老铁匠很严肃的告诉老憨：“你莫要走我当年的老路，我就是因为太好心，才把自己家玩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