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临,上阳城,嘉陵江。
水面上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身影跳入了水中,溅起无数水花。
咕噜噜~
不太熟悉水性的人跳下水后下意识的挣扎,灌了好几口水。
这些人腰间皆系着一根长绳,在快要沉入水中之际,又被拉了上去。
江水中央,一条大船上坐着两名男子,一名年纪稍长些,模样周正,脸色黑沉,另一名不过二十左右,俊美无双,只是眉眼间有些淡漠。
这两人正是凤骞和凤西翎。
江面上有无数的小船,小船上坐着两到三人,船侧系了数条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绑着许许多多年轻力壮的男子。
不难看出,这些人正在练习水性。
“真是疯了!”凤骞喃喃道。
凤西翎前些时日在朝中提出要攻打北燕,不出意外的,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只有那一两个莽夫支持,然而面对众人的抗议,凤西翎却无动于衷,甚至有大臣为逼迫凤西翎收回这荒唐的想法,当场撞柱身亡,也依旧无法改变凤西翎的决定。
西临,没有人能阻止他。
凤西翎看着江面,眼神定定的不动,似乎在透过江面看别的什么东西。
已经有数月未曾见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好?
他安插在京城的探子送来消息,不出一月,燕芷宁就要与贺璟大婚了。
凤西翎心中有个声音不断的叫嚣,“凭什么?凭什么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我?明明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明明她一开始,喜欢的人是我.............”
凤骞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坐上这个帝位,他不想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西临断送在凤西翎的手里,凤西翎可以不在乎西临,他在乎。
这些日子,凤骞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劝凤西翎打消这个念头,他之所以跟着来,就是想证明,走水路根本行不通。
看着这些士兵在水里不断的憋气,扑腾,他只觉得,凤西翎大概是真的魔怔了。
“你看到了?这都训练多久了?朕早就说过,从青城攻过去根本不可能!”
“还不到最后,不着急下定论。”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凤骞怒骂道。
这些时日,凤西翎听了无数类似的言语,他都不曾理会过,倒不是脾气有多好,而是根本不在意。比起他过去十几年听到的冷嘲热讽,污言秽语,这些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立在船板上,眺望着远方,十分不解,“为什么你们都要反对呢?攻下北燕,不是西临人几十年的愿望吗?”
凤骞气急反笑,“是想攻下北燕没错,但前提是,西临的根基不能动,西临大半的兵权都在你手里,你举国之力去攻打北燕,有想过西临过内部会混乱成什么样吗?”
“看不出来,你还是位忧虑百姓的明君!”凤西翎声音淡淡的,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真的觉得凤骞是个明君。
“哼!”
凤骞自认为他这个皇帝虽然算不上有多爱民,但是最起码他不像凤西翎一样疯。
“念及你那刚认回的亲姐姐,你也不该将西临推到如此水深火热之际。”
提到凤雪芸,凤西翎的神情闪过一丝犹疑,凤骞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立刻继续游说道:“攻打北燕不急于一时半刻,等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西临缓存些实力,北燕的那老头子也死了,那时候攻打,肯定事半功倍。”
凤西翎面无表情的开口,“可是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凤骞心里简直想骂娘,他知道凤西翎是为了那劳什子的公主,也不知是个什么颜色,把凤西翎迷的神魂颠倒,和亲不成,宁可发动战争也要强抢,当真是难过美人关。
“那你长姐呢?你舅舅呢?你不管他们了?他们现在还生活在西临,你是可以不管不顾,哪怕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不了拉上西临给你垫背,我知道你不在乎整个西临的死活,可是你忍心让他们也成为你疯狂行事的牺牲品吗?”
凤西翎沉默了,这世上,他在意的人不多几个,其中就包括凤雪芸和沈樾清。
事实上,他们两人也是十分反对凤西翎如此这般行事的,用沈樾清的话讲,谢芸将自己在北燕的亲生骨肉都割舍了,他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是凤西翎知道,自己不能,除非自己死,否则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与燕芷宁在一起的机会,哪怕她成亲,哪怕她生子,他都要将她抢回来。
凤雪芸不想让凤西翎发难北燕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她的夫君和亲生骨肉还在北燕,以及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她不是真的割舍下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只是没有勇气去见他们而已,北燕早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回不去了。
她认命了,凤西翎却不认命。
北燕皇宫,乾坤殿。
北燕帝听着下属禀报的内容,逐渐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负责盯着太子近日来的一举一动,可是这个结果,却让他十分不满意。“不像话!”北燕帝怒道。
根据下属禀报,太子自从禁闭出来后,日益堕落,每天在府里冲着下人发脾气,太子妃因为受不了,直接带着女儿回了娘家,据说皇后还曾将他叫去说教了一番,然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真是太令朕失望了!咳咳咳............”
北燕帝一激动,就咳嗽个不停,林公公眼疾手快的递上了手帕,再接过时,果然,有血迹!
“唉!陛下!”林公公忧心的看着北燕帝,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北燕帝看着桌上的砚台,仿佛能看到他教导幼时的太子写字的模样,他怔然道:“老林你说,朕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北燕帝自年少时,便十分厌恶兄弟手足之间为了那个位子互相残杀,若不是胥王伤了腿,这皇位原本是轮不到他的,他也无心这皇位,只是自从坐上了这把椅子,他便不自觉就担起了这个责任,认为这是给他机会来改变这一切。
他力排众议,坚决不随意纳妃,他的后宫只有两个人。事实证明,只要不耽与女色,便会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身到朝政中去,所以才有了如今繁荣昌盛的北燕。
他的子女,他也想要用不一样的方式教育,他不想再看到因为权利,好好的手足,便闹得面目全非,这是他十分、千分、万分不愿意看到的。他早早的立了太子,亲自教导,费心费力,可是偏偏却,事与愿违!
“陛下,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公公跟随了北燕帝大半辈子,哪能想不到北燕帝在想什么,他是最懂北燕帝心思的。
“罢了,罢了,朕也撑不了多久了,若经此一遭,他仍扶不起来,就算了吧,朕能帮他的,只有这么多了!”
北燕帝握着笔,手有些发抖,墨水晕染了纸,他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待到稍微好些了,复又提起笔,慢吞吞的,吃力的书写着。
林公公在一旁研磨,研着研着,一滴老泪便掉入了砚池中,化在了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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