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风自然没有错过聂怀慎和戚羽脸上变幻的神色,他嘴角勾起笑着说:“你们有所不知,祁家不仅世代药商,家中商行更有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他们对药草的研究十分透彻,这次到京城,更是带来了改良过的药方。
“也是因为这儿药方,祁家才险些耽搁了供药的时间。”项风说道:
“此方比琳琅阁内自制的方子还好,这一点我已经验证过——用了新药方的死士,陷入昏厥与猝死的情况大大降低,不仅如此,他们还比以前更‘听话’了。”
项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满意之色:“虽说先前所用的药方已是效果显着,但对比这新药方,那还是差得远了。”
聂怀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明白太子的意思了,旋即挑眉冲药商祁涟笑了笑,说:“搞了半天,祁公子是自己人,还是个大功臣呢!失敬、失敬,在下聂怀慎。”
戚羽也道:“在下戚羽。”
祁涟嘴角一弯,也斯斯文文地拱了拱手:“早就听闻戚大人、聂大人之名,如今得见,果真气质非凡,堪称人中龙凤。久仰、久仰。”
他又说:“在下初到京城,对京城风物都还不熟悉,往后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莫要怪罪。往后,也请诸位多多关照了。”
聂怀慎十分自来熟地拍了下祁涟的胳膊,说道:“祁公子当真是客气——既然是自己人,多照顾些自然是应当的,你也别跟我们客气,有什么事儿,直说便是。”
祁涟笑眯眯的:“好啊,那就多谢戚大人与聂大人了。”
他这一笑宛若春风和煦,暖黄烛光映照之下,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样子。聂怀慎瞧着他,不禁呆了一瞬。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不禁“哎哟”一声:“我的老天爷,祁公子你可别这样冲我笑啊。你这漂亮得有些人神共愤相貌,又这般一笑,我可顶不住啊。”
聂怀慎这回说的可是大实话。
其实从方才祁涟露面开始,现场便有不少人盯着他看。这会儿见他面带笑意,宛若女子一般楚楚动人,不由得纷纷看呆了眼。
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戚羽也多看了两眼,眼神中藏不住惊艳之色。
但祁涟像是对这些眼光毫不在意。他并未多看旁人几眼,只是对聂怀慎说:“聂大人真会开玩笑,这样会说话的一张嘴,想必常常哄得小姑娘心花怒放吧?”
聂怀慎做出一副“惊恐”的夸张模样:“嗳,你可不能污蔑我的清白啊,我可不是处处留情的浪荡客啊。”
他话刚说完,就被项风打了一下:“行了,一会儿有你们说话的时候——诸位落座罢。”
主人发话,宾客便依次坐下。紧接着,聂怀慎打了个响指,侍者便纷纷将备下的膳食奉上。
同时,戚羽低声和随从交代几句,不一会儿,随从便招呼着园内的姑娘们上前侍奉,端茶倒酒。
随着你来我往的觥筹交错,宴席的氛围也再度活跃起来。
楼西月就在这样一场浮华里登上了院中央的戏台。
戏台四面的纱帘扎了起来,她坐在戏台中间微微侧坐,双手按在琴弦上。起初只是浅浅拨动几个音节,然后再气息微沉,弹起的便是林出云在翠烟楼的成名之曲——如烟翠。
起初选这首曲子,是有由头的。
傅观说,既然要借林出云的身份,自然该用林出云才能弹奏的琴曲。
楼西月曾经质疑,若是弹得不好,教人发现端倪,岂不冒险?
傅观却摇摇头说,以他的了解,千娇园夜宴的宾客多半是酒囊饭袋,纵然有一两个懂得欣赏的,也多半不是行家。
既不是行家,要糊弄过去自然就简单了,只需弹个七八分像即可。
但楼西月此前并不善弹琴,因此,那阵子她几乎是“苦练”如烟翠。如今,当初的苦练似乎颇具成效——
楼西月分神抬眼看了眼四周,见宴席上宾主尽欢,似乎在为这首琴曲拍手叫好。
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随后低下头,“专心”弹奏。
此时,宴席上。
“方才听祁公子说话的口音,倒有几分像咱们永安州的人,是不是?”席间,有人问道:“冒昧问一句——祁公子祖上是出自永安州么?”
“我说你可得了吧,就你们永安州那穷乡僻壤的也跟人家套近乎,真不害臊。”另一人打趣道。
那人“哼”了声,不服道:“永安州是穷乡僻壤?哈,我看你管辖的乐宁城才是一年不如一年。也不知,今年太子殿下还能不能收到乐宁城上供的守收成。”
“说话是要有真凭实据的。即便我再不济,该有的收成那是一分都不会少的。”乐宁知府道:
“方才我可是将账本单子交给殿下了,一笔笔都记录在册。你若还要胡搅蛮缠,那我可要请太子殿下做主了。”
说着,乐宁知府眼带三分不屑地瞥了眼永安知府:“看你这般自信,不如咱们比比看,瞧瞧此次,是永安州上供的礼单多一些,还是乐宁城更胜一筹?”
永安知府一扯嗓子:“好啊!只是不知赌注是什么?若是赌注下得不好,呵,那就没意思了。”
席上有人劝道:“不就是几句玩笑话嘛,两位何必如此认真呢?算了,算了吧。”
“诶,场子都热到这儿了,岂有打退堂鼓之理?我想永安知府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是吧?”乐宁知府道:
“不如这样,输的一方必须邀请祁公子共度一夜。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祁公子答应,如何?”
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目光中传达的意味不言而喻。
“共度一夜啊……哈,好,这个主意好啊!”
宾客的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院落,他们的嬉笑声也落入祁涟的耳中。
只听厅中某一处响起“啪啪”两声,祁涟淡笑着把玩手中折扇,道:“以我作为赌注,这恐怕是有失礼数吧?”
他言语中带着冷漠的讽刺:“我初来乍到,尚且不知京城的规矩——原来在诸位达官显贵这里,是能够随意支配‘自己人’的。若是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祁涟说:“若换作我坐庄,赢了的话,自然也能要求诸位为我取乐了?”
闻言,院中倏然一静。
众宾客脸上的笑容僵硬,不约而同地想:这个祁涟,是个硬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