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殿内,项珩与项解两人面带笑意地与群臣交杯换盏,亲切得不像是久别重逢后刚相认的父子,他们举止间的熟稔与默契,比面对项风时还要更加自然。
楼西月暗中打量着他们,不禁在心里暗暗嘀咕,简直要认为项风其实才是那个走失多年的流浪之人了。
虽然已有初步的推断,但楼西月仍想不明白的一点是,项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上官解就是五皇子?他们两人又是如何碰上的?
她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吃着茶点,不由得回想起此前和上官解所有的交集。
先是宫门口马车事故相遇,接着是太子府内的刁难,随后是上官府内的推心置腹……上官解是一步步借着巧合的由头,与她、与傅观拉近关系的。
楼西月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此刻难免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测——难道从一开始,上官解不遗余力地和傅观结盟,其实就是怀着目的而来?
他是想借刀杀人,利用傅观的力量去扳倒项风,从而扶持自己上位,成为新任的太子?
想到这里,楼西月微微色变,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和傅观两人还真就像个挑梁小丑似的,被项珩和项风两人耍着玩儿了。
一旦总结出这个结论,楼西月便眉心紧蹙——被人戏耍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想尽早弄个明白,于是打算和傅观单独碰个面。
只是她刚下了决定,还没来得及起身,便骤然听闻身旁传来“哎哟”一声痛呼。
楼西月转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的何老夫人竟是捂着肚子、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侍候在一旁的宫女见状,立刻跑上前来:“老夫人、老夫人?您、您怎么了?”
楼西月动作一顿,也紧跟着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何老夫人可是哪里不适?”她微微蹲下身,下意识往对方的脉息一探:
“是否吃错了什么东西?”
说着,她还往桌上的膳食瞥了一眼。
宫女连忙道:“不会的,膳食都是从御膳房那边送来的,并且有专门的试毒的太监试过,菜品当中是无毒的。”她急得脸色一白:
“或许是老夫人肠胃不适,所以才……”
何老夫人似是剧痛难忍,频发冷汗。她轻声呼喊道:“老、老身腹部疼痛,或、或许是……”
他们这便的动静很快就引来旁人的注意。
项珩和项解两人循声望了过来,问道:“发生何事?何老夫人怎么了?”
楼西月回答说:“回圣上的话,老夫人身体不适,腹部剧痛,怕是要请太医来瞧一瞧。”
“这……”项解道:“人原先是好好的,却在宴席间出了事故,这可得仔细着。”
项珩点头,吩咐宫人:“速速去请太医来,要快——另外,你们几人快将老夫人扶到后殿去歇着。”
说着,项珩看了眼楼西月,说:“宣平王妃,何老夫人那边也劳烦你帮忙照看着些,有何需要,尽管派遣宫人传话,让他们照办就是。”
原定计划搁浅,况且病患为先,楼西月只得点头答应下来:“是。”
之后,她喊来几名太监和宫女帮忙,协同着将何老夫人送到了芳华殿的后殿。
太医馆内每日都有太医轮值,时时刻刻都有太医待命差遣,因此太监刚去喊人,没多久便有太医提着药箱子快步走来了。
只是何老夫人病起得很急,不过转眼的工夫已经发起了高热。太医到的时候,那人已经是烧得糊涂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老夫人上了年纪了,脾胃格外脆弱。加上或许是今日贪食了些,多吃了阴凉的食物,因此肠胃不适。”太医开了方子,叮嘱道:
“而且这时节也要入冬了,夜里风凉,里外交迫之下,这才引发了热症。这若是青壮年还好些,挨过一阵也就没事了。
“可老夫人体质更虚,所以症状上看更严重一些。”
楼西月问:“那依你看,眼下应当如何?”
“微臣已经着人按着药方煮药去了,等老夫人用了药后,夜里还会起几次高热,期间需要有人时刻侍候在侧。”太医道:
“此外,夜里老夫人应当还会出现腹泻的症状,这个是正常现象,只要留意着别又吹着冷风便好。
“等熬过这一夜,至明日清早应当就退热了。”
楼西月点点头,表示明白:“好,那就还请太医费心神照看着老夫人的药——还有,你去将此事回禀圣上,教圣上不必担忧。”
太监领了命,即刻便去回禀。
接着,楼西月留下几个宫女和嬷嬷,让她们轮流看守,照顾病中的何老夫人。
而忙完之后,她才感到有几分睡意袭来。
楼西月在后殿中略坐一坐,随后便起身到院中走了一会儿,想以此醒一醒神。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正散着步,迎面就有一人走了过来。
来者身量颇高,又是背着烛光,一时间教人看不清脸。
楼西月愣了会儿神,以为是傅观寻过来了。正要开口,但细听对方的脚步声,又觉着似乎不太对。紧接着,她听见对方说:
“方才在后殿内没见到王妃娘娘,不曾想娘娘竟在这里散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晚众星拱月的项解。
项解来到楼西月跟前,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更深露重,娘娘可得小心着,别感染风寒才是啊。”
楼西月先是一愣,但旋即回过神来。她不冷不淡地回应:“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也正要回去呢。”她问:
“殿下这会儿找我,可是有何要事?是圣上有事吩咐,还是何老夫人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
项解失笑道:“没有、不是的……方才在席间一直没机会和你说上话,这会儿得了空闲,父皇让我过来瞧瞧老夫人的情况,所以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楼西月:“是么。太医已经为老夫人诊治过了,只是目前老夫人需要静养,不宜挪动,今晚恐怕是要宿在宫中。”
“事出突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父皇会谅解的。”项解道。
“嗯。”楼西月问:“殿下还有何吩咐?若无旁的事,我就先回去照顾老夫人了。”
“等等。”项解拦住她:“先别急着走,我还想多与你说两句话呢。”
楼西月微低下头,然后挣开项解的手,口吻也冰冷起来:“殿下还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动手动脚的,这不合适。”
闻言,项解无奈叹息道:“唉,我就知道,经历今晚,王妃娘娘一定会有所误会。
“但我必须要解释,我并非是有意欺瞒王妃娘娘的,更不是故意隐瞒身份,接近娘娘也非别有用心,还望王妃娘娘给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原谅我这一次,行么?”
楼西月:“……?”
她不理解,分明项解说的是地道的大宣的官话,怎么她一听,却愣是没有听懂呢?
上官解,或者说是项解,他这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