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乞丐饱餐一顿,打了个饱嗝,空余桌上杯盘狼藉。破烂乞丐起身,向俊俏公子走去,当然,他带上了长凳,坐下,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赏口饭吃。”
俊俏公子问道:“你还能吃?”
乞丐道:“这个自然。”
俊俏公子双手一摊,笑道:“可我不认得你啊,为什么要赏你饭吃?”
破烂乞丐道:“不认得我?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东南西北’同气连枝,前些日子我和北玄甲的苍平兄相谈甚欢,想必现在‘东南西北’中该知道我的都已经知道我了。”
俊俏公子作恍然大悟状道:“原来是月兄,怠慢了,怠慢了。”
月无辉道:“少和我称兄道弟,你女扮男装的功夫还不到家。”
俊俏公子面色不见波澜,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月无辉道:“南赤翎张堂古思梦。”
俊俏公子脸上一红,咬着牙齿低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月无辉得意道:“又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这顿饱饭我可还吃得?”
俊俏公子古思梦好像很是失落:“真的很容易被识破么?”
月无辉愣了愣,心知这人要强,便道:“于我而言,不算很难,但别人嘛,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古思梦松了口气,大声叫道:“小二,上菜!”
又是一番狼吞虎咽,月无辉又打了个饱嗝,冲古思梦道:“欠你顿饱饭,下次还你。”
古思梦道:“你刚才好像还欠了别人一顿饱饭。”
月无辉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不欠,因为我现在就还。”
“还”字音落,古思梦已看不到月无辉的身影,喃喃道:“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二
一个树林,没名字的树林,虽然是白天,但林中还是有些幽暗,阴森森的,少有人愿来,两个黑袍人并肩而行。
司马问问道:“小哑,刚才怎么不让我替你教训那个乞丐?”语气温柔,能让世间女子都为之倾心,他对她,一向如此。
被称为“小哑”的娇小女子双手在身前比划,打着别人看不懂的哑语:“我感觉他有点奇怪。”
司马问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委屈你了。”
小哑莞尔一笑,打着手语:“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不会委屈。”
司马问道:“小哑,有你真好。等此间事了,我们去渔平野隐居,不再过问世事,静待他们来找我,可好?”
小哑忽然停下脚步,司马问道:“怎么了?”
小哑打着哑语:“有兰花的香味。”
“兰花?我去摘来给你。”说完,司马问一运力想把身法施展开来,然后面露骇然大惊之色,他竟运不动半分力量!
这时林中阴暗处走出一人,一个体大似丘、面带煞气的髯鬓大汉,大汉提着一根八尺长的黑铁棍。
虽经变故,可司马问面色不改,泰然自若道:“你是北玄甲的人。”
那人道:“在下北玄甲牛堂胡城,最近听得你声名鹊起,特来一会,原来也不过如此。”
“咳!我在呢。”忽然一声咳嗽响起,三人望去,只见一个穿了件不知作了几代传家宝的锦白色破烂衣袍、满身黑油、恶心至极的乞丐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一旁。
胡城打量了乞丐一下,问道:“你就是月无辉?”
月无辉点点头。
胡城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月无辉伸手一指司马问和小哑,道:“我欠他们一顿饱饭。”
胡城把手中铁棍一振,直指月无辉道:“想要人?成啊!赢过我手中铁棍便放人。”
月无辉笑了笑,道:“我已经赢了,不信你运力试试。”
闻言,胡城不自觉地运起力来,然后他发现自己连一丝内力都提不起来了。
月无辉道:“怎么样,幽谷兰香的滋味可还好?”
胡城冷哼一声,道:“我可以走了么?”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让你走?”月无辉盯着胡城的眼睛,胡城也在盯着月无辉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盯了一小会儿,月无辉挥挥手道:“走吧。”
胡城也不多言,转身就走,渐渐隐于林间。
待人走远,月无辉冲司马问道:“幽谷兰香的解药可抵得过你那顿饭钱?”
“绰绰有余。”司马问看向月无辉,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看透,但不尽人意的是,月无辉是看不透的。
“诺,接着。”月无辉将一个檀色四方木盒扔给司马问,道:“既然你说绰绰有余,我不讨些利息回来不就亏了么?解药在盒子里。这个盒子凭你现在的力量打不破,火又烧不烂,水也泡不透,而且还刀枪不入,够你这几天消遣了。”
司马问道:“嗯,你的确没吃亏。”
正说着,月无辉忽然面现惊慌失措,大叫着:“哎呦!林家有个小子不安分,我得去教训教训他,你慢慢玩。”飞奔而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中又只有两个人了,司马问望见小哑眼里满是忧色,心里一暖,道:“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小哑打着手语:“只要你没事就好,下次可得小心些。”
司马问道:“是我大意了,‘东南西北’果然名不虚传,相比之下,六大家族却是徒有虚名。”
三
三更,河中,林家,族长林书原书房,只有两人,林书原和林铭。
林书原五短身材,双目有神。
林书原面向林铭,道:“铭儿,可知这次任务为何要选你去?”
林铭道:“不知。”
林书原道:“唉,这是林家的选择。”
林铭道:“铭儿不懂。”
林书原道:“家族信物就是家族的传承,而你,是被传承选中的人,所以你是林家的选择。”
林铭道:“传承是何物?孩儿未曾听过。”
林书原道:“你当然没听过,因为这是只有历代族长才知道的东西,六大家族皆是如此。”
林铭还是没明白族长叫他来做什么,问道:“族长,那我要怎么做?”
林书原道:“没人知道,你只需保护好古篆玉饰便可,从你拿到它那刻起,它就是你的了。”
林铭问道:“其他家族也是这样吗?”
林书原点点头,接着说道:“六家历代族长都是由上一代族长选定,现在出了司马问一事来不及选定合适的族长,新任族长十有八九不知传承之事。”
林铭道:“那现在应该只有我和乔括知道这件事。”
林书原道:“不错。但以我对夏简离他们几个的了解,他们一定留了后手,限于族长对传承之事也所知不深,大概就是以各种手段掩人耳目,只把传承之事以隐秘之法让被传承选中的人知晓。
林铭道:“那么六家的另外五个家族信物就应该会留在我此次枫林之行所见到的五个人手里。
林书原道:“不错。但家族信物非同小可,将传承重事托与几个小辈未免有些轻浮,所以我想让你迎娶夏萍。如此一来,你手里就相当于有了两个家族信物,多少占了几分好处,再者,这不是顺了你的意?你意下如何?”
林铭吓了一跳,心中狂喜之际,又想到猫爷的警告,不由得心头一颤,道:“恐怕猫爷不会同意。”
林铭当即把他送夏萍到夏家时猫爷同他说的话向林书原一一道来。
林书原皱着眉头道:“这个人的确不简单,料夏家已无人知晓传承之事,夏萍又不能成事,看来这个猫爷应该就是夏简离留下来守住夏萍的万全之策,可即便是夏简离也会有失策的时候,猫爷终究不是夏家的人,拦不住我们,你只管提亲便可,那个猫爷自有夏家人去与他周旋。”
林铭忧道:“但司马问的事也没有解决。”
林书原道:“这便是了,在他来之前,我要尽我所能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才行,不然放心不下啊。“
林铭道:“谨听族长安排。”
一番交待过后,林铭退去,书房里只有面沉似水的林书原,若他猜得不错,猫爷的确就是夏简离最后的万全之策,可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夏简离的老奸巨猾了,夏简离的万全之策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姑且先让夏家人试试再说。
四
许州,夏家,巨门堂。
一张三丈长五尺宽的长桌对门正摆,九人围坐,皆是身穿白色丧服,一人高坐首位,其余人分坐两边。高坐首位的是个发色花白、目露精光的老者,正是夏家新任族长夏简仁。
夏简仁道:“就林家提亲之事,诸位贤侄怎么看?”
夏简仁下方就左而坐披麻戴孝的精壮汉子当即大声道:“当然是一口回绝,如今首要之事当是不惜一切代价为前族长报仇!何况我爹坟头未长新草,家族就生此喜庆之事,岂非是让族人心寒而外人看笑话?”他语气中满是恨意,也难怪,杀父大仇,焉莫能忍?此人正是夏简离的唯一的儿子夏离。
夏离对面长相精明之人冷哼道:“报仇,怎么报?你杀得了司马问吗?”
夏离双拳紧握,眼里像是要吐出一条火蛇,但最终还是“哎!”地一声偏过头去,猛捶一下桌子,心里却叹道:“若我爹还在,哪会是这般局面?”
夏简仁也似有所感,照夏简离的安排,这族长之位原本是夏简风来坐的,只是后来应陈德威之邀率领大批夏家精锐葬身于司马问剑下,以至于夏家简字辈只余下他一人,夏家辈分之高莫过于他,所以他顺理成章地做了族长。
夏简仁念及此,道:“夏湖贤侄所言极是,司马问非寻常人,寻仇之事当先放在一边,而今首要之急是休养生息。”
坐夏简仁下方右边名曰夏湖之人道:“族长高见,司马问不日便要找上林家的麻烦,林家之人想来也是这般想法。”
余下六人当即随声附和,只有夏离一人始终“据理力争”,也不知谁说了句:“你要报仇,怎么不去杀了司马问?凭什么只让族人去拼命,而你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夏离气得直发抖,那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不是他不想报仇,只是夏简离给他留了手书,将自己与司马问的纠葛言明与他,且让他谨记万万不可寻仇,不然陈德威埋伏司马问也得算上他一个。
最后夏家各掌权者除夏离外都愿与林家联姻,但还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夏萍不想嫁。
“走开!”
“我才不去和讨厌鬼玩!”
“你们烦不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