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旁人如何劝说,夏萍都一口回绝。夏萍也发现自打大白胡子不搭理自己后,那些平日里一起玩的“好姐妹”们也不搭理自己了。
这还不算,过了几日,那些“好姐妹”又都来劝自己去和讨厌鬼玩过家家,夏萍对此没什么好脾气,大白胡子不搭理她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怎奈“好姐妹”们神通广大,攀上窗沿也要劝她玩“过家家”,闹得夏萍这几天不知摔了多少东西。
修武世家不比寻常人家,女子嫁人,少了许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约束,因为她们有本事逃,尤其是夏萍这种性子的,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夏简仁本想夏萍封住穴道待她嫁到林家便可,但谁让夏萍“猫爷护体”呢?猫爷只是露了一手,就把夏家人都镇住了,不敢再轻易靠近夏萍居所。
正这时,夏简仁接到一个可以让事情有所转机的喜讯,在外多年的夏荣林知音夫妇赶了回来,为何这是喜讯?因为他们有个好女儿,名叫夏萍。
夏荣在外听到林铭提亲之时甚是喜悦,他知道林铭自小就对夏萍极好,而且还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心里早把林铭当成乘龙快婿了,又能兼使两家结盟,何乐而不为?
天正晴,风正缓,夏荣夫妇、夏简仁、夏离、夏湖和另外七个夏家元老进了夏萍前屋正院,在此之前,众人是连大院门口都不敢久待的,只因猫爷露的那手太过吓人。
院里花奇草异,鸳飞草莹,甚是漂亮,夏荣把夏萍唤到前院,问道:“萍儿,为什么不嫁林铭?”
夏萍摇摇脑袋,有些听不懂:“嫁是什么东西?好不好玩?”
夏荣道:“就像我和你娘一样。”
夏萍叫道:“不要!我才不要整天和讨厌鬼一起!”
夏荣道:“胡闹!你表哥有什么不好的?还是他对你不好?”
夏萍抱着手,猛甩脑袋:“就!是!不!要!”
“由不得你了,这是为了你好,日后你自会明白。”夏荣也知这个女儿是说不通道理的,所以出手要封住夏萍穴道。
林知音眼快伸手抓住了夏荣抬到一半的右手,道:“毕竟是我们的女儿,让她再想想吧。”
平心而论,林知音也是女人,也不想女儿嫁个不如意的郎君,对联姻之事本不苟同,但奈何她也如夏离一般,有心无力。
“让开!”夏荣却是一把推开林知音,合拢中食两指,势必要封住夏萍的穴道。
“尔敢!”一声大喝在所有人心头响起,除了夏萍。
天地间似乎变得沉重,有些压抑,压得众人心里又慌又闷,就在那么一瞬,所有人都动弹不得了,夏荣并拢的两指也停下了,猫爷已挡在夏萍身前。
猫爷早已来了,只是想看看夏萍会不会被夏荣说动,若说动了,他管别人家事作甚?若没说动,老友夏简离可是把夏萍托付给了他的。
天地间的压抑只有一瞬,仿佛心里莫名地一晃,只是有个莫须有感觉,然后,夏荣的两指打中猫爷右肩,把猫爷的整条右臂打飞了,鲜血四溅,血点洒了夏萍一身。
一众人都没回过神,夏萍直接“哇”地一声哭了,上前抱住猫爷,反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猫爷,神色如常,也不顾右肩血流如注,用剩下的左手轻抚夏萍面颊,抹去一道泪痕,转眼又被泪水冲过。
猫爷道:“不怕,不怕。猫爷爷没事。”
“真的没事?”夏萍的声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
这么一会儿,夏荣一众人回过神来了,只是动不得,天地间又变得沉重,压得他们动弹不得,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丫头,你手上有什么东西?”猫爷语气平静,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他挡在夏萍身前时,夏萍挥起了右手,是想挡住夏荣而抬起的手。
夏萍道:“回在我手上绑了一根白线。”
“那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有一瞬间的压抑?”尽管猫爷已经试过,但仿佛不听到夏萍承认就不肯罢休似的。
夏萍道:“没有。”
猫爷愣愣地看着脚边的半截木拐,还有半截在断掉的右手手里,没人明白他心里现在是什么感受,那种苦涩又有谁能明白?
感觉到夏湖有些许的挣扎,猫爷心念一动,夏湖立即脱口道:“是缠龙丝!她有缠龙丝!”说完,再度无力,因为猫爷只想听这一句话。
猫爷一只手就这样放在夏萍脸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按理说,寻常人若这样血流如注,此刻怕是已经死了,但这个猫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过了半响,猫爷忽然仰天大笑,天上立即雷云翻滚,风尘漫天,闪电乱劈,除夏萍,众人耳中所听皆是猫爷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听得耳朵疼,像是笑自己,又像是笑苍天。
“夏简离啊夏简离!你我都失算了啊!有此物傍身安须我耶!”
“哈哈哈哈……”猫爷狂笑着走了,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走的,只觉眼前绿光一闪,猫爷就不见了,天地间也不再沉重了,除夏萍,所有人跌倒在地,冷汗透背。
除夏萍,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吓得魂飞魄散,半天都没恢复过来,脸上仍有余悸。
夏萍两眼里泪花似乎忍不住要流下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记得猫爷离开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抹干她的泪痕,她才不会把猫爷抹干的泪痕又弄湿呢。
夏家其余人却是都惊于这反常的天荒地暗、电闪雷鸣,都不敢靠近夏萍的院子。
“孽障!”夏荣脸上俱意未消,靠着心中无边的愤怒强站起来,一巴掌摔在夏萍脸上。
夏萍摔倒在地,脸上是一个醒目的红色掌印,染了猫爷鲜血的血掌印,但眼泪还是欲落未落,终究还是没落下。
其余人也纷纷站起,只有林知音过去拉住夏萍的手,正因如此,她看见了一件令她心里发毛的事:夏萍的眼眸深处变成了蓝色,虽只有一瞬,但的确是变成了蓝色。
夏萍是低着头的,故而只有林知音一人瞧见夏萍异样,而后夏萍双手撑地,站了起来,盯着夏荣道:“我嫁!”
夏萍的口气没了稚嫩的感觉,林知音感觉自己的女儿仿佛长大了。
一
林知音永远不会忘记昨日之事,猫爷神智一乱就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夏萍眼瞳变蓝,仿佛“长大了”。
猫爷昨日“大展神威”过后,夏荣等一众人心绪难平,久久不能自己,双眼发直,简而言之,都被吓坏了,而夏家其余人也惊叹于天地异像,整个夏家都带上了些许嘈杂。
再之后,夏简仁、夏荣夫妇等十一人各自回屋调息。
说来也奇怪,林知音是十一人中修为最为浅薄的,却也是十一人中恢复得最快的,林知音觉得与看到女儿眼睛变成蓝色有关,还有她最在意的一点,女儿真的想嫁给林铭么?正因想问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来找夏萍了。
在夏萍的闺房里,林知音问夏萍道:“萍儿,你老实说来,昨日是怎么回事。”
夏萍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忽然醒了而已。”
林知音感觉很奇怪,有一种会再也见不到夏萍的感觉,当即问道:“你真要嫁林铭?”
夏萍道:“不嫁。”
闻言,林知音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就往外拉,道:“那好,趁你爹他们还没缓过来,赶紧走。”
夏萍却不走,拉了娘亲坐下,道:“我不走,我还要玩玩林家的八抬大轿再走。”
林知音吓了一跳,忙道:“那你岂不是还要嫁到林家?”
夏萍道:“谁说来接亲的只有林家?我说嫁,可没说要嫁林铭。”
林知音又吓了一跳,问道:“你有意中人了?”
夏萍道:“嗯,虽然没说,但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林知音心下稍安,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娘亲给你看看。”
夏萍道:“他叫回,我手上的白线就是他绑的。”
“啊?”林知音第三次被吓了一跳,急切问道:“你什么时候东苍龙的人有过交情?”
由不得林知音不问清楚了,六大家族和“东南西北”可是世仇,莫让东苍龙的小贼把女儿给骗了。
夏萍像是看穿了林知音心中所想,笑道:“娘亲不用担心,谁也骗不了萍儿,也不用再问了,拜堂那天你自会见到他。”
林知音心里不由来地叹了一声:“是啊!昨日就知道了,女儿长大了!”
寂寂夜色,寥寥人声,门外敲门声响。
林知音和夏萍都没想到这个时候有谁会来这。林知音起身,开门,只见夏照立于门外。
夏照道:“受人之托,可否让我进去?”
林知音一边想着让人进女儿闺房不合适;一边又在想夏照是受何人所托?难道是女儿的意中人?
林知音稍有迟疑,却听身后夏萍道:“进来吧。”
夏照进屋,林知音关上门,转身却见夏照找不着个坐处。
夏照也不多说什么,用没伤的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封未开过信递给夏萍道:“族长给你的。”
林知音问道:“哪个族长?”
夏照道:“不会放任夏家被如此糟蹋而不管的那个族长。”
夏萍正要拆信,却见夏照站在原地不动,问道:“你还不走?”
夏照道:“我也想知道信中说了什么。”
闻言,夏萍也不再管夏照,把信拆开,看完递给林知音,林知音看完才递给夏照。
看完信,夏照和夏萍则是看不出神情变化,林知音却是满脸疑惑。
信里写道:
“见此信时,将夏萍逐出家门,永世不得为夏家之人,临别之际,无以为礼,以小门玉饰为赠。”
落款是“大白胡子”四个字。
“告辞。”信也看了,夏照转身欲走,夏萍忽然问道:“哥哥以后作何打算?”
夏照道:“无力再涉俗世,但求此生平淡。”
林知音哼了一声,道:“这便消沉了么?”
夏萍也问道:“六爷爷的仇你不报了么?”
夏萍口中的六爷爷正是夏家第二高手夏简衣。
夏照冷笑道:“报仇?夏简仁他们敢么!我这些天看得清楚,哼!什么六大家族?也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之辈,不晓得司马问厉害时,哪个不是义愤填膺嚷着要报仇,吃了亏怎样?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番话说完,夏照显得更加单薄了,也不再多留,转身而去,身影愈加孤寂。
林知音叹道:“是夏家误了他啊!”
屋里沉寂了一会儿,夏萍忽然说道:“娘亲,我以后也许不会再回来了,这几天来我房里睡吧。”
听到这话,林知音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道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