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夏两家都在忙林铭与夏萍的婚事,林铭倒也勤快,算好日子,广发请帖,林家广邀天下豪杰……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夏萍出嫁的日子,这段时间,司马问却是杳无音信,仿佛世间本无此人一般,倒是还未遭其毒手的乔林两家终日人心惶惶。
花轿在夏家大门前等候多时,林知音才把夏萍的头发梳好,夏萍身着凤冠霞帔,玉鳃抹红,美丽自不一一细说,林知音扶她上了花轿,一路锣鼓齐天直向林家而去
又几日,林铭穿着喜庆,早早便到家门口等候,胸前红花愈显娇艳,直到正午时分才瞧见花轿。待轿近,林铭踢轿,夏萍下轿,跳火盆……
林家好生热闹,江湖宿老赴宴,八方宾客来贺,一对新人,踏着郎才女貌的赞语直往大堂,就要拜堂了。
就在这时,破空声响,林铭正行走间,忽觉左脚一痛,跪倒在地,竟是被人用暗器打中。
在场武学修为高深者甚多,但那暗器就从他们很多人身旁掠过直直地打中林铭,竟无一人来得及拦下暗器,直到暗器打中林铭掉在一旁,才有人看清那暗器是什么模样——一颗刚吃完的桃核!
大喜日子,忽生异变,满座皆惊,尤其是林家人,整日担心司马问找上门来自不必说,连这等喜庆之日都有人惹上门来,此刻无一不愤然瞋目瞪向寻事之人。
倒是坐在林家大堂的林知音知道是女儿的意中人来了,见其有如此修为,心下稍安,正想见见是何等俊杰,又听得夏萍欣喜问道:“你怎么才来?”
林知音往外一望,只见夏萍挽着一个穿了件不知作了几代传家宝的锦白色破烂一裳、满身黑油乱流的乞丐的左手手臂,乞丐将一块剥好的橘子送进夏萍嘴里,林铭被放在一边,面色铁青。
满座哄然,言语纷纷,却无一人站出来说话,且看林家如何应对。林知音更是吓了一跳,心中不免问道:“女儿的意中人是个乞丐?用桃核作暗器的是他?他有那么高的修为么?”
月无辉是忽然出现的,没人发觉他是如何来的,但也没有人发觉这一点,林铭一回过神就运力于右拳,冲向乞丐,这是他充满愤怒的一拳。
乞丐含笑不动,连眼睛都还在看着夏萍,任林铭这一拳打在身上,然后“喀”地一声,林铭手骨折了。
林铭汗流直下,硬是没哼一声,身后一只手攀上他右肩,捏住,往回一拉,将他扯到后面,一个五短身材、双目有神的老者立现于乞丐眼底,正是林家族长林书原。
乞丐在喂夏萍吃橘子,林铭打他、林书原把林铭拉走后仍是如此,乞丐仿佛没看到这一切。
林书原拱手问道:“阁下就是月无辉?”
月无辉头也没回道:“围住我的十个人是用来对付姓司马的那个小子的吧?老家伙,你还真看得起我啊。”
林书原傲然反讥道:“在先生眼里不值一提。”
月无辉淡淡道:“是么?你既然敢拿出这个阵势,那就必然有所依仗,此阵威力想必不容小觑。”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闻言又都后退了几步,只有十人未动。
见此,一众宾客皆是心里一惊,没人瞧见这十人是如何来到身旁的,若非乞丐点破,一旦动起手来必有牵连。
六大家族其余五家来赴宴也是惊疑不定,以他们对林家的了解,竟没见过此阵,看来的确如那破烂乞丐所说是用来对付司马问的,能用来对付司马问,此阵必是不凡。
若乔括在此,必然能认出此阵乃是七星守月阵,因为这个阵法六大家族都有,但却又只有各家族长知晓。枫林一行回来后,族长和他说了许多事情,其中也包括此阵。原本六家族长都知此阵,但出了司马问一事,六家族长忽然之间死了四个,能知此辛秘阵法的年轻子弟也只有乔括和林铭了。
“林书长,林书文,林书言……”这片刻,那结阵的十人已被人认了出来,是林家的修为最高的十个护家长老。
这时又听得夏萍说道:“问你呢,怎么才来?”
听夏萍口气,似乎丝毫没把周围结阵的十人和乞丐身旁的林书原当回事。
月无辉亦是没把那些人当回事,道:“半路给姓司马的那个小子下了个绊子,来得晚了些,算算日子,他也快来了。”
夏萍道:“他很厉害吗?”
月无辉点点头。
夏萍像是吓了一跳,道:“那还等什么,咱快走!”
此时林家武学修为高深者数不胜数,月无辉和夏萍的话没有可以压低声音,被人听得一清二楚,稍有城府者静观其变,亦有不少人放声大骂。
一旁的林书原觉得有点挂不住脸,趁着两人说话,退到林家十人阵外,此刻听得那两人要走,嘿嘿笑道:“先生莫不是忘了一件事。”
月无辉终于正眼望了林书原一下,道:“什么事?”
“这里是林家!”回答月无辉的不是林书原,而是结阵的十个林家长老,才说到“这”字,阵法就已运转起来,一时间十长老的身影仿佛多了一倍。
满座宾客都感到胸口一闷,有少许不适,俱觉此间有些压抑,只有六大家族的其余五家不曾感到什么异样,见满座宾客面带异样倍感疑惑。
月无辉仿佛也感到了胸闷,道:“哇,强得一塌糊涂!”
闻言,林书原以为月无辉惊叹于此阵威力,心里稍有安定,道:“你知道便好。”
月无辉道:“我是说我这招叫作‘哇,强得一塌糊涂’,你得意什么?”说完,身形一闪,对掌声响,林家这边一个长老被打出阵型,倒地不起。
少一人,阵法威力不减,又听得月无辉道:“哇,你二大爷。”
话音落,又一林家长老被打出阵型,倒地不起。这长老名曰林书齐,林家书字辈排行老二,按辈分算,在林家他还真是二大爷。
“哇,不怀好心。”
“哇,真不要脸。”
……
月无辉每说一句,必以“哇”字开头,每出一招,必有一林家长老被打出阵形,打出五人后,阵法威力稍减,在场宾客俱觉胸闷之感稍轻。
九招后,林家十长老只一人还站着,其余皆倒地不起,林铭早被自家人带了回去,林书原面色铁青,不语。
满座哗然,林家败了!六大家族之一的林家败了,败得如此干脆。
“哇,你还在这丢人现眼。”月无辉将最后一个打倒在地,终于有一个夏家小辈忍不住了,大吼道:“不许你侮辱林家!”
月无辉回头向那个夏家小辈,一瞪,那小辈顿时吓得瘫坐地上,屁股像是摔成了八瓣一样疼。
月无辉道:“我没侮辱他们啊,我一招一式都是按武林秘籍上来的,不信你看。”月无辉将一物抛给那个出头的林家小辈。
那小辈接过一看,是一本书,青布书皮上书言:哇神掌法。小辈又翻开书看,入眼是“哇,强得一塌糊涂”几个大字,再往后是“哇,你二大爷”……明眼可见的是,此书墨迹未干,明显是新写而就,小辈愕然。
那边夏萍拉着月无辉的话衣袖,道:“咱走吧。”
月无辉道:“这可不成,跟我走就要有个跟我走的样子,你太干净了。”
这乞丐,夏萍没嫌他腌臜,他倒嫌夏萍太过干净,可把林知音气得够呛。
夏萍倒是干脆,就地一滚,拔了凤钗,披下头发,把艳红衣裳撕得破破烂烂,再起来时,活脱脱像个乞丐,道:“可以走了么?”
月无辉点点头,环顾四方,道:“我要带她走,谁有话说?”
在座宾客皆不敢与月无辉目光对视,其余五大家族也是如此,至于林家,直接被月无辉略过。
林家大堂,林铭父母早下去照顾林铭去了,夏荣端坐不动,只有林知音知道,月无辉的桃核打中林铭时,也有一颗桃核打中夏荣,封了他的穴道。
林知音站在大堂门前,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虽早知今日会生变化,但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尽管夏萍早说过要走,但看到女儿变成这副乞丐模样,临别时她还是心疼了。
最近世道不怎么太平,先是出了两个黑袍人,尽杀些六大家族的族长和长老,现在又来一个乞丐,光天化日之下嚣张跋扈地抢了林家的亲不算,还凭神乎其神的武学修为震得此间无人敢出一出头,若是些宵小之辈不敢出头也还说得过去,但在场却并不乏威震一方的武林名宿,竟无人敢出这个头。
林夏两家人心不再暂且不表,无人敢接月无辉的话,月无辉又望向了此刻脸色铁青的林书原,道:“这是林家不假,但你留不住我。”
月无辉说完,也不管林书原是怎样神色,领了夏萍,正要走,宾客立马让出一条道来,直通林家正门,还没走出一步,就有一个声音远远由外传来:“我有话说!”
“说”字才落,就听得“砰”地一声,林家正门破碎成屑,寒光一闪,狂风卷黄尘,直直袭向月无辉,月无辉两指间夹住了一柄剑,一把很大的剑,
月无辉屈指一弹,巨剑倒飞回林家正门破碎的烟尘中,一只右手接了巨剑,两个黑袍人并肩走来,一个魁梧,一个娇小,正是近日闻名天下司马问二人。
司马问杨剑指向月无辉,道:“我们,过两招。”
以往两个黑袍人都是戴着斗笠的,没人看得清样貌,而现在,司马问已摘了斗笠,六家及众江湖中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他长什么样:二十余岁,脸上棱角分明,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
没人知道林知音现在心里有多么担忧,月无辉虽强,她却不认为他能在司马问手下讨得半点好处。
月无辉道:“你报你的仇,我劫我的亲,你找我作甚?”
司马问道:“被你耽搁了几天,心里不舒服,想打架。”
月无辉道:“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
司马道:“怎么,你怕了?”
月无辉淡然一笑,道:“我是怕你吃亏,我和萍儿可都是会把式的,你身边小哑姑娘却是没习过武的,所以再会了!”
“会”字刚落,月无辉已然施展身法绕到小哑身后,杨手就是一掌击下,打中的却是司马问的巨剑,劲力激得尘埃飞扬。
司马问搂着小哑滑出尘埃,再看时,月无辉却已卷了夏萍不见踪影。
林知音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却又见司马问剑指林书原道:“当年之事,林家连你在内共有二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