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连续念了三遍,沈榆和迟宥分别牵住爷爷的左右手,随后闭上眼睛,紧接着姜贝子注意到爷爷身旁缓缓浮起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沿着爷爷的身体轮廓慢慢爬上沈榆和迟宥的,等待光圈将三个人全部包裹起来了,就这么,两人跟着爷爷入了那个邪神的世界。
“喂,你,”
看着两人已经顺利入梦,池夏撞了撞她的肩膀,低声喊她,
姜贝子疑惑看向她,
池夏继续说,
“你是真傻啊还是怎么样,你爷爷都躺在那里了,你还傻乐什么?”
姜贝子探头过去盯着她,
“难不成每天要以泪洗面吗?”
池夏想了想,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沈先生已经答应我了,他一定能救回爷爷,我相信沈先生说到就会做到的。”
“他?”
池夏“嗤”了一声,不屑的样子,
“他可是个最会骗人的人。”
“你好像很讨厌他。”
池夏将声音拔高了一度,
“不是好像,就是讨厌他!他以为他这样了就能让迟!……”
姜贝子余光瞥见光圈有异动,连忙摁住她的肩膀制止她,
“嘘!!小声点!”
池夏有些烦躁的拨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反正你知道沈榆这个狗东西很有心机就对了,他说什么都别信。”
姜贝子不是很认可,她可觉得沈先生脾气天下第一好,人又温文尔雅,还善良,长得也好,
但她明确搞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面前这个人的脾气如果跟迟宥比,只能说有过之无不及,一个赛一个的怪。
并且她不打算惹怒她,毕竟等一下遇到危险还得她来保护自己,就算是不靠她的力量,直接把鹿川年喊出来,但她跟池夏起冲突,她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她朝着池夏点点头,心里对着面前安安静静打坐的沈榆连念了好几遍“对不起”。
池夏傲娇的抬了抬下巴,表示认同她的做法,
“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都不像是一个爷爷中邪了该有的状态。”
姜贝子愣了一下,随后泰然自若的低下头,随手去摆祭坛上的东西,耳后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掉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嗓音平平,
“是吗?现在我应该哭是不是?但就现在这个时候我哭又有什么用?只能给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增添负担,本来我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难道还要倒回去添乱吗?”
池夏撇撇嘴,不做声。
漫天黄沙迷了两人的眼。
迟宥伸手挡在面前防止飞起来的灰尘入眼,又将沈榆向后推了推,错着身子挡在他面前。
奇怪的是,黄沙并没有扬多久,这样声势浩大的黄沙竟如同一场小旋风,好像仅仅是为了出场一般。
迟宥挥了挥手,扬了扬空气中残留的尘土,
“哟,这么欢迎我们呢。”
“咔哒,吱——”
沈榆敏锐的捕捉到一声细微的声响——是打开窗户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正看到右侧面的窗户在下面开了条细微的缝,不知道是因为光线原因还是什么,只能隐约看得到屋内漆黑一片,里面的人漏了双发亮的眼睛,两人视线对上,那人慌忙将木质窗户落下来拧上锁。
沈榆扭过去与迟宥对视一眼。
迟宥轻轻点头,
“这位娘娘真有意思,连造个世界都不忘了把自己的仇人造上。”
“不,”
沈榆望着落锁的方向,异常冷静,
“这些人大概不是造出来的,有没有可能是娘娘把这些人的灵魂全都囚禁在这里了。”
“怎么说?”
沈榆转过身,看向远处,皱着眉,
“我闻到一股,死人的味道。”
“唔~”
迟宥脸上浮现出一种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别说,还是她比较变态。”
沈榆的注意力被拉回来,看向迟宥,
“是吗?”
这句“是吗”,迟宥并不认为这是沈榆在问他,配上沈榆看自己的眼神,总感觉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
真的有你变态吗?
迟宥挑眉,想笑,
“看我做什么?”
沈榆配合着弯起眼睛,摇头说,
“没有,”
见迟宥继续看着自己,他顿了一下收起笑容,又郑重其事的说,
“不过之前在珍珠案里看出来,迟先生可能,颇有这方面的潜质?”
迟宥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玩笑很好笑。”
这说到珍珠,迟宥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问过的问题沈榆还没来得及回答,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分出陈清和珍珠的,她们俩……还真挺像。”
“很好区别啊,”
沈榆思考了一下,回复说,
“像陈清,虽然入了风尘,心中也杂念滋生,但终归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把戏,她所能想到最恶的事也可能就止步于堕胎,后攀上王悉这条枝蔓,进而企图嫁入豪门保自己下半生衣食无忧吧,后面虽怨念深重但奈何魂飞魄散,仅有的一缕灵识寄居在影蜃所造出的梦中无止境的为自己报仇。
但珍珠不一样,看她的那双眼睛就知道此人精于算计,人若是长年累月的经受自身邪念的浸染的话,不光是眼睛,连灵魂都会与常人不同,这些气息的变化都是能分辨出来的。”
迟宥“噢”了一声,起了心思,
“那我呢?还有劳沈先生分辨分辨我?”
沈榆看过去,
“你?”
“我。”
在你眼里,我又是什么样子呢。
迟宥看向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沈榆的瞳仁纯粹是黑色的,不掺一分杂色,轻而易举就能倒映出他的样子。
“我觉得,你……”
“妖孽,往哪里跑!”
一声暴喝从街头传来打断两人对话,紧接着天色骤然发生异变,
两人目光被街尽头天际所吸引,那里凭空卷起一个云涡,一道散发着金光的柱形屏障从云涡中射出来,一个身穿着玄黄色道袍的道士出现在那道屏障里,他从身后抽出一把桃木剑,随后他双手紧握住剑柄,单膝跪地将剑用力插进土地中,这样一道颇为犀利的风从剑中冲出来,直直刮向他们,在距离他们不到几米的距离一道黑影显现出来,但也仅仅只是显现出来,那黑影并没有停止逃逸,反而直直的撞向他们,
迟宥看着此情此景,面上显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他非常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被打断。
他将沈榆向后搡了搡,从腰侧将那柄短刀抽出来,但那道风已经先他一步追了过来,一声撕裂布衣的声音,那黑影应声倒下去,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一样,轻的像一张纸片,晃晃悠悠的就掉在了地上,
从听见声音到那个黑影倒下全程不过三秒钟。
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那阵风在迟宥面前堪堪停住,摇着他的头发晃了几晃。
迟宥抬眼,凝视着对面的那位。
那人迈着四方步慢悠悠从远处走过来,举着右手放在嘴边,左手拎起那张轻飘飘的黑影,朝两人说了句,
“让两位施主受惊了,阿弥陀佛。”
迟宥似乎情绪不太好,
“你不是个道士?”
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玄黄色的道服,轻轻一笑,
“贫道学的比较杂,阿弥陀佛。”
迟宥扯起嘴角,
“有意思。”
那人转过来朝迟宥鞠了一躬,
“这位施主,小心气大伤身。”
“学那么杂,还是你小心最后什么都学不到的好。”
“阿弥陀佛,感谢施主提醒。”
好在沈榆情绪稳定,
“这位……”
“阿弥陀佛,贫道法号空。”
“空师傅,您是在这里可是云游么?”
“并非如此,贫道实际上已经死去了很多年了,只不过贫道的灵魂被困在了这里。”
沈榆听他的话有些惊异,毕竟一个人死了,灵魂还被困在原地如此长的时间,按理来说是不会记得什么东西的,
空师傅接着说,
“我知你二位并不属于这里,并且来这里的目的贫道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迟宥面无表情,
“看来您今天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是这样的。”
他似乎猜到了沈榆的疑问,又说,
“阿弥陀佛,贫道学的杂,算卦也是会一点,贫道在此处云游前就已经算到贫僧命里注定有这一劫,但若贫僧挨过这一劫,贫僧自能成仙。”
沈榆笑了一声,看向迟宥,
“喔,专业撞了。”
迟宥自然的接下话茬,
“都说算卦不能算自己,既然先生对此行如此精通,我倒也想见识见识先生的技艺。”
空师傅笑着摇头,
“这可是损气运的事,小心您为了改命反而落入命运的圈套。”
迟宥面不改色的看他,
“看来是先生技艺不精。”
“阿弥陀佛,”
空师傅抬起头来看他,
“那就多有得罪了。”
迟宥点点头,翻出手掌给他看,那人看了一会儿,深深皱起眉,看表情应该是没有参透其中的道理,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几乎到了迟宥要不耐烦的地步,空师傅终于开口说话,
“施主,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迟宥哼笑了一声,不做回答。
空师傅抬头和他对上眼,
“我看施主命途多舛,况且道法自然,佛法中说万物相生相克,以此推论出‘舍得’一词,这注定你想要保护一些东西就一定会失去另一些,但施主请放心,这东西在你眼中大概不如你想要保护的重要,你身上担着责任,最后你也不会辜负。”
“看来我命挺好。”
空师傅却摇摇头,神情严肃,说,
“不算。”
迟宥将手抽出来,神色自然,一句“借先生吉言”结束了对话。
“好吧,那贫僧就领二位施主去寻那位老爷子的灵魂吧。”
沈榆打趣,
“离开这里是不是还要打败那位娘娘?”
“不必,她不在这里,你们将老爷子带出去,沿着来时的路自然就能离开了。”
迟宥起了疑心,
“那既然这么简单你为什么几百年还困在这里?”
“阿弥陀佛,贫僧自困囹圄自然有贫僧要渡的劫。”
沈榆问,
“那位娘娘真的不在这里吗?”
“见与二位有缘,贫僧就再点拨几句,她的目的始终是那位,阿弥陀佛。”
沈榆听着话,面无表情的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行了,你家小姜福大命大,况且还有鹿川年守着呢,你担心什么?”
沈榆转眼看他,顺手将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拨下去,
“就是感觉不对劲,谁知道呢。”
彼时,姜贝子正打着盹,手撑在下巴上磕了几下头,从一场堪称混乱的梦中逐渐清醒过来,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闺女,闺女。”
她睁开眼,四周忽然恢复寂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几盏蜡烛摇曳着火光,池夏正站在祭坛前,拿着桃木剑盯着沈榆迟宥的一举一动,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姜贝子困得脑子有些昏,刚开口发现自己嗓子哑的不行,
“现在几点了?”
“三点十五。”
姜贝子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轻声问,
“你要不要也来睡一会儿?”
池夏撇嘴,不客气的吐槽,
“你是真能睡啊,不是说轮班的么?”
姜贝子没话说,停了几秒,认真的道歉,
“不好意思,你刚刚应该把我喊起来的。”
池夏倒也没有咄咄逼人,估计真的是累了,她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桃木剑递过来,一边往椅子上坐一边叮嘱,
“你要看好他们了,守住祭坛上的这三盏灯,保证它们不会灭,否则他们的灵魂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后期有任何你觉得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把我喊起来,我只睡一个小时,一小时后你把我喊起来。”
又补充道,
“哦还有,有些恶灵会幻化成你熟悉的人的样子,记住不要被他们蒙骗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这一片都被我们清场了,不会有人来就对了,至于来的,都是鬼。”
姜贝子站起身,忙不迭的点头。
她这么一说,自己心里还真的有点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