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北邙山的皇陵上,仿佛宣告了神武皇帝的彻底落幕,至少他给这个帝国施加的直接影响消失了。
众人步行走出皇陵门口,正要迫不及待赶回洛都,尽速确认姜云逸的生死。
刚到皇陵门口,本应在洛都戒严的执金吾陈之龙忽然出现,见了太子竟然也不行礼,只昂首而立,肃然道:
“殿下,陛下遗诏,国丧期间,但有犯上作乱者,就地族灭。
洛都之中已经清剿完毕,只剩三位余孽尚未处决。”
说完,陈之龙大手一挥,身后十几名卫兵立刻上前,当着太子的面、当着一众重臣的面,将三名重臣强行揪了出来。
“放开我,本侯没有犯上!”
“殿下,不可以这样啊!”
“殿下,老臣对殿下绝无歹心!”
噗噗噗!
就在皇陵门口,三位两千石的重臣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当场枭首示众。
那三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重臣们心底直发寒。
从始至终,太子都面无表情,一言未发。
李镇元也面无表情,神色漠然。
宋九龄、赵广义及一众世家公侯皆是面色难看,被拉出去的三人都是世家骨干。
身死族灭者:
鸿胪寺卿、河东侯薛定贵;
南阳郡守、陈国公陈兴旺;
弘农郡守、孟津侯叶新鹏。
许多人都略显震惊地看向陈之龙,对这位异常低调的原卫尉、现任执金吾,仿佛要重新认识一遍般。
咬人的狗不叫,一出手就要了不知多少人的命。
这三位只是最大的,洛都方面不知多少人被就地格杀了。
刚刚下葬的那位神武皇帝,即使死透了,也仍然能深刻影响洛都朝局。
谁知道还有什么人,奉了什么命,在暗中盯着什么事。
处决完三位公侯,陈之龙才单膝跪地行礼。
姬十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抬抬手:“陈卿辛苦,回洛吧!”
入夜,重臣们才堪堪赶回洛都。
都顾不上连日来的疲倦,纷纷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除了河东侯三名两千石的文臣,洛都还有四个中等世家被灭;
武将方面也不遑多让,刚刚在北伐中立功获封威北侯的威北将军谭金镶也已身死族灭,怪不得今日都不曾跟着去送葬。
左右龙武卫、执金吾中的校尉、军司马都死了九位,军侯级的三十多位。
这是年前高级将领大规模对调后的结果,否则死得可能更多。
其实军中大部分将领是李镇元下的手,众人不知情,只当都是陈之龙干的。
入夜。
齐国公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家主已经八天不曾回家了,虽说皇帝头七期间,重臣都被留在宫中,但今日可是都回家了的。
若只是没回家也就算了,毕竟是内阁相国,总不可能走丢了。
但家主遇刺的消息传得满天飞,叫阖府上下焦躁不安。
“夫人,老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早些歇了吧。”
颜府都是自食其力,没有丫鬟陪嫁,所以姜大就从家奴中挑选了一位相貌普通、性子伶俐的丫头小翠去伺候主母。
颜如玉捧着卷书发呆,根本没听进去小翠说什么。
“夫人,老爷算无遗策,只有他算计旁人的道理,不能被人算计了。应是怕泄了消息,这才没有半个信传回来。”
小翠孜孜不倦地劝说着,听不听是夫人的事,说不说是她的本分。
“哦,你先去歇吧,我再看会儿书就睡。”
颜如玉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就继续捧着书发呆。
小翠心中微微叹息,老爷和夫人感情太好,老爷安危不明,夫人怎能不心焦?
又陪着夫人熬了一会儿,她才行礼告辞。
走出正房,刚准备去厢房歇着,却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院中。
嘘!
还好小翠伶俐,生生止住了叫声,微微一福,笑嘻嘻地跑去厢房了。
到了厢房门口,回头一瞅,却见老爷蹑手蹑脚进了正屋,一副图谋不轨的德性。
小翠忍不住掩嘴偷笑,笑着笑着,又莫名有些心酸。
老爷和夫人感情太好,住厢房的她都偶尔能听到些没羞没臊的动静。
只可惜大叔专门交代过了,不准勾引老爷。
她自己也清楚,族中奴仆比她样貌、身段好的还有好几个,挑她伺候主母就是为了不让老爷生出旖念。
正屋之中。
颜如玉仍捧着本书发呆,一晚上都不曾翻过一页。
啊!
忽然间,一双大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
颜如玉受惊刚叫了一声,一阵熟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堵住了她的嘴。
“死相,一回家就使坏,真当老娘怕你不成?!”
颜如玉一把推开那个恶棍,又是激动,又是气恼,继而化作恼羞成怒。
事实证明,娘亲说得有理。
这闺房果然是女人的天下,女人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
……
国不可一日无君,刚送走了大行皇帝,就该新君登基了。不需要刻意挑选良辰吉日,登基这天就是良辰吉日。
登基大典在太极殿举行,也没有别的宫殿可用了。
昨日送葬要出城,风险大,所以只有两千石的高官有资格参加。
今日登基大典在皇宫内举行,安保压力小得多,有资格参加大朝会的官员都可以来观礼。
一大早,姜云逸来到太极殿东厢房时,登时引来诸多重臣侧目。
“你小子不是负伤了么?”
赵广义神色不善地反问,姜云逸刚刚落座,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淡然道:
“劳赵相挂念,已经好了。”
赵广义愈发神色不善,这特么是好没好的事么?谁管你好没好?
“今日若是没个好说法,休想蒙混过关!”
宋九龄也开口施压。
这小子分明就没有遇刺,却灭了三家公侯骨干,是可忍孰不可忍!
严东吴也忽然道:“我说昨日怎地爱搭不理。”
含蓄点破昨日那个姜云逸是假的,也小小地加了一把火。
面对内阁三相联手逼宫,姜云逸叹道:“昨日我被软禁在延庆宫,从头到尾,一无所知。”
宋九龄冷笑道:“因你而身死族灭者,两千石的文武就有十三位之多,你一句不知情就可以蒙混过去么?”
赵广义也冷冷地道:“便是族灭,也不是不分男女老幼乱杀一气的,但昨日那几家阖府上下,没留半个活口,连条狗都没放过!”
校尉、军司马都是入门级两千石的武官,威北将军更是堪比九卿了。
姜云逸总算是听懂了,他们最不满意的是罪名。
刺杀皇帝、太子等谋逆大罪也就算了,刺杀他姜云逸都要身死族灭,这肯定不能忍。
“那些乱臣贼子胆敢祸乱陛下葬礼、威胁储君,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不要说三位相国登时气结,便是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其他重臣也都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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