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小循环,就是一定地域范围内的循环,比如江东四郡小循环、荆州小循环、巴蜀小循环、淮南小循环、江淮五州小循环、河北三州小循环、关中小循环等。
这些小循环内部,还可以再细分,比如巴蜀的汉中就相对独立,荆南、江汉与荆北也都相对独立,等等。
总之,就是依据地理上的天然界限构建区域内小循环。”
姜云逸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道:
“大循环可以不断扩大,小循环可以不断调整。循环的目的,就是粮多帮粮少、互通有无,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所谓以点带面,与大小循环是配套的。
就以大小循环为理路、以各级各类官仓为基础,构建多级粮食安全保障体系。
在天下交通中枢节点上,构建特大型常平仓,集中存储天下粮食,以保障大循环通畅;
在各小循环内部的关键节点上,扩建或新建大型官仓,集中存储本地粮食,本区域内哪里出现问题,就调粮过去。
然后就是每城一仓,确保各城都能支应本城日常消耗。”
姬十三问道:“这不还是太仓体系的重新布局?”
姜云逸解释道:“天下没有新鲜事,除了重新布局以外,关键仍在于先收后放。”
众人尽皆无语。
自内阁确立以来,收权集权的趋势异常明显,府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除了明相独创的诸多职司,便是内阁的其他职司也都对府寺权力构成巨大挑战。
最显着的例子,就是公资委兼并了少府。
央行不可避免地瞄准了铸币权,而去岁北伐前,少府抛售了大量皇产,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结果就被趁虚而入了。
文少府倒是还算体面地转岗了,但也把少府卖给了公资委,而公资委虽然看起来权柄巨大,却是明确归属内阁管辖的。
府寺上卿,人人自危。
这个除旧布新思路,已经屡试不爽,如今又套用在了官仓上。
姜某人暂时不能大动吏治,也不可以翻旧账,那么,只好另起炉灶掏空旧体系了。
“陛下,眼下先抓大放小,将朝廷能掌握的粮食存入有限的几座特大型常平仓,选派得力官员重新搭班,以最大限度克服旧的利益关系束缚,从而扎牢粮食安全保障体系根基。
待得常平仓稳固后,再逐步下沉,用五到十年时间构建以常平仓为核心、以区域中心仓为支点、每城一仓的三级官仓新体系。
在这套体系内,除了单独循环的巴蜀,其他区域都能与天下进行大循环。”
巴蜀交通不便,巴东三峡和北部蜀道,眼下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姬十三蹙眉问道:“若要流畅循环,水陆交通网络也得花不小的力气吧?”
姜云逸点点头:“陛下,十年发展规划纲要里,水网、官道本就是重点。
西线运河八月就能初步通航,东线运河最迟后年内完工,如此一来,最关键的南粮北运就算是解决了,江河淮济海沿线的循环也就有了交通基础。
剩下的,就是以东西两线运河为主干,继续拓展各条支线运河,比如,邯郸作为重工业基地的核心,要优先挖通,计划今冬就启动。”
姬十三道:“天下水网当然至关重要,但如此不停歇地开工,民力可能撑得住?果真不会耽搁农事?”
姜云逸笑道:“陛下,还是那个问题,只要钱粮给到位,老百姓不怕吃苦。”
姬十三仍蹙眉道:“朕只怕无法持久。”
东西两线运河,无数眼睛盯着,朝廷压力给得足,宵小之徒这才不得不收敛,但这显然不可能长久。
姜云逸稍稍肃然道:“陛下,这吏治早晚是要动的,不然施政举步维艰。既然他们不允许主动找茬,但如果有人犯了事,难道朝廷还管不得么?”
姬十三闻言仍神色沉凝地道:“吏治这东西,只靠杀人怕是行不通。”
姜云逸淡然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
说完,他就平静地看着姬十三,姬十三立刻会意,抬抬手:
“朕没有什么补充的,期待下次集体学习,都散了吧。”
众人自觉起身行礼散去,留给君相二人说些悄悄话。
姬十三从袖里摸出一张棉布手帕,擦了擦脖子,露出几条抓痕,道:
“明相给的两个出路,人家不甚满意呐?”
姜云逸一脸无语,道:“食品加工和金银首饰,都是长盛不衰的行业啊?
未来几年人民生活水平显着提高后,对食物的要求会显着提高;
运河贯通以后,往来商旅肯定也会对一些便携的食物感兴趣的;
未来下海以后,带一些易存储的故乡吃食,更是天经地义的。
这金银首饰,未来的品牌溢价会越来越高,按照不同系列区分出高中低端,有皇家的品牌加持,何愁没有生意?
这两个产业,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既好做,又好赚,还能长盛不衰的好买卖。”
尤其还不关乎社稷命脉。
姬十三叹了口气,道:“此事就这样吧。”
说完之后,欲言又止,却又不肯走。
姜云逸只是慢条斯理地玩着茶碗,道:“陛下有话直说便是,臣一向通情达理。”
无非就是希望重新确定权力界限罢了。
能给的不需要扯皮,不能给的,也不需要扯皮。
先帝驾崩后,原本较为强势的皇权,跟随先帝蒸发了一半,内阁继承了三成,姬十三手上最多还有两成。
若是没有内阁,蒸发掉的只会更多。
姬十三神色阴晴不定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还要请教明相,在家可是如何伸张夫权的?”
姜云逸愕然无语地看着对方,这姬大头竟然也是个惧内的?
他斟酌着道:“人君当有容人之量。”
好不容易掏心窝子说句私话,就换来这么句屁话?姬十三恼羞成怒地道:
“说人话!他们这些世家女,是不是都这般凶悍?果真蜀中和江东的女子会温柔些?”
皇帝受伤的心灵迫切需要温柔的爱抚。
姜云逸斟酌着道:“陛下千万莫要对蜀中女子脾性抱有任何期待,江东也得看情况。”
姬十三闻言神色一垮,感觉前途黯淡无光。
姜云逸又补了一句:“此事关键还在个人,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是而已。”
主要还是你太怂了。
姬十三神色一僵,反躬自省,好像的确是自己太惯着她们了?
“我这从小也没和女子打过交道,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脸都丢了,那就彻底放开吧。
姜云逸竟然也有些犯愁:“我这也没有太多经验,只听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是得经常使点小坏,叫她嘴上骂你,心里却欢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