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恩刚刚走出小镇,早就在等着他的特林维尔就从黑影里迎了上来。
格雷恩问道:“那两个人呢?”
特林维尔朝一棵大树下的阴影努努嘴,小声说道:“放心吧,我们的人正看着呢。这两个家伙比偷鸡贼还狡猾,差点儿就让他们给溜了。还好我们提前有了准备,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格雷恩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干得不错,特林维尔。”
“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格雷恩,这也许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格雷恩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看着他们有些眼熟,所以才想找他们攀谈攀谈。万一真是久闻其名未见其面的老朋友,那不是正好吗?”
说完,他骑上马,几个士兵带着那两个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老朋友,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去。特林维尔才不相信格雷恩说的话呢!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了。再说,哪有这样对待“老朋友”的呢?他搔搔头,咧咧嘴,也骑上马赶了上去。
一回到营地,他就把那两个人带到他的帐篷里,两个士兵就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从帐篷外吹来微风,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双手被缚,脸色苍白,喘息急促,眼神也如灯光般飘忽不定。
格雷恩看了一眼疑惑的朋友,微微一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惊魂不定的两人,慢慢说道:“刚刚在酒馆里,正想和来自远方的客人交个朋友,你们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一个有着狡猾眼神的小个子回答说:“我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把我们抓起来?这是毫无道理的残暴的绑架。我们是本分的商人,你凭什么抓我们?”
格雷恩不禁笑了。他甚至带着歉意微笑着说道:“你们一点儿也不了解阿波多利是如何好客的。让你们这样远来的旅人感到愉快,也是我们这些主人的本分啊。实话告诉你们,最近有些风闻,海盗就在附近的海面上游荡徘徊,要说已经上了岸也说不定。在黑夜里,身负财物的商人是最容易受到抢略的。所以,我才会把你们带回军营保护起来。这里是安全的,你们大可以放心。”
两个人面面相觑,那个小个子又说:“海盗?什么海盗?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需要保护。放我们走吧。”
格雷恩依旧笑道:“先等等,别急嘛。如果你们老实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会放你们走的。”
“真的吗?”小个子扭动着被绑的发麻的双臂,半信半疑地问道。
特林维尔在一旁不高兴了。他说道:“你见过说话不算数的近卫军吗?老实回答长官的问话。要不,你们就真得走不了了。”
“是,是。我们一定老老实实回答长官的问话。”两个人交换一下眼色,表现的温顺起来。
格雷恩看在眼里。他问道:“你们叫什么?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来阿波多利做什么?”
“长官,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特林维尔大声喝道:“你们只管好好回答问题。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我的脾气可不如我的长官那么好,不要等到我来问你们。”
“是,是。长官,我叫洛克曼,我的同伴叫马哈,他是我的伙计。我们是从南方的蒙德威亚来阿波多利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你们的货物呢?如果没有货物,你们总该带些钱吧?如你所说,从遥远的他国来到阿波多利做生意,总该有我说的这些吧?”格雷恩心中冷笑,脸上却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洛克曼和马哈面色紫涨,一时张口结舌,竟说不出话来。
格雷恩和颜悦色地说:“或许你们的财物已经在半路上被强盗劫走了。或者,你们还有别的同伴,你们的财物就放在他们那里。而他们,已经在赶往马兹儿的路上了。”
“是的,没错。我们的钱和货物,都是在我们的伙伴那里。我们刚才是吓坏了,吓得都忘记了。”两个人如梦惊醒,连声附和。
“好的,我相信你们。那么,请你们继续诚实地回答我。一个来做生意的商人,为什么又会在酒馆里向治安官和其他人打听一个叫希娜的女子?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格雷恩依旧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友善,就像一个朋友真的在关心他的另一个朋友。
洛克曼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眨着狡猾的眼睛回答道:“长官明鉴。我们确实是商人,在来阿波多利之前,我家乡有位长者的女儿丢失了。他拜托所有将要远行的人,帮他四处打听他女儿的下落。所以,我们才会对每个见到的人询问,是否知道希娜小姐的任何消息。长官,对于一位可怜的老父亲出于对女儿的爱而发出的请托,所有善良的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格雷恩点点头。“原来如此。您真是一位急人所难高尚的人啊。那么,你说你来自蒙德威亚国,能否告诉我,是哪座城市呢?是王城坎布拉,还是园艺之城赞布罗尔?或者,是安静平和的巴林城呢?实不相瞒,我对蒙德威亚还是很熟悉的。也许,我正好去过你们的城市呢。”
两个人又涨红了脸,小声说:“长官,我们的家乡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城市,连蒙德威亚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格雷恩却很有耐心,他说:“无论有多小,总该有个名字吧?说来听听。”
洛克曼和马哈面面相顾,他只得无奈地说:“我……我们是从安科蒂来的。”
格雷恩笑道:“那就奇怪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安科蒂和你们刚才还去过的马兹儿镇一样,也是一座临近海边的小镇。当然,也许比不上马兹儿镇那样繁华,可它绝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村庄,反而大大的有名。因为,就在几年前,它曾遭到海盗的洗掠。听说,安科蒂那座有名的海神雕像,也在海盗的袭击中被损毁了。真可惜啊。”
格雷恩的随和让两个人也渐渐放松了神情,洛克曼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的眼珠转来转去,低声说:“是啊,是太可惜了。我还记得海盗冲进我们镇子的时候呢,那时可把我吓坏了。长官,我小时候就爱在那座雕像前玩耍。是不是,马哈?”
一直在旁发愣的马哈涨红着脸,也忙说:“是啊,是啊,那些海盗真可恶。那么好的雕像都坏了,太可惜了。”
格雷恩又笑道:“是啊,太可恶了。不过,在阿波多利,海盗们可休想胡作非为。对了,我的这位同伴,说起来,他的夫人也是蒙德威亚国人。巧极了,她还是安科蒂人。她的父亲在那座小镇可是赫赫有名啊。是吗,我的老朋友?”
特林维尔外表粗豪,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他在一旁听着,也慢慢明白了格雷恩的用意。猛听格雷恩说到自己,他心领神会,竟然大言不惭地接着格雷恩的话头说下去,就像在酒馆里对着他的那些朋友们吹牛时一样毫不脸红。
他大声说道:“唉唉,说到安科蒂镇,乔茜这些天还在跟我唠叨。说有好久好久没有回去家乡了,她都不知道有多想念她的父亲了。我尊敬的岳父大人,可是安科蒂镇上最大的酒馆的掌柜的。他酿的酒,可比你们刚才喝过的要美味多了。乔尔纳,你们知道他吗?一个安科蒂来的人,你不可能没有去过乔尔纳的黑山羊酒馆吧。”
格雷恩赞许地点头说道:“啊,乔尔纳!啊,乔茜!”
洛克曼和马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到格雷恩正看着他们,洛克曼勉强说道:“是……是啊,是啊。乔尔纳,我……我们当然知道。我们从安科蒂出发前一个晚上,就是在……在黑山羊酒馆里和朋友告别的。你说是不是,马哈?”
马哈都快哭出声来了:“是啊,我发誓。我们最爱喝乔尔纳的酒了,最爱喝了。”
格雷恩哈哈大笑,他说道:“你们既然认识乔尔纳,就是我和我的同伴的朋友了。”
两个人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面红耳赤。
格雷恩脸上的笑容还在,却突然说道:“哎呀,我好像记错了。安科蒂根本就没有什么海神的雕像,雕像在王城坎布拉啊。难道我们都记错了?”
两个蒙德威亚国的商人一下子像是掉进了冰窖,从头凉到了脚。他们这才明白格雷恩一直在戏耍他们。洛克曼心一横,木然说道:“是的,长官,我们确实都记错了。海神的雕像是在王城坎布拉。我们刚才都被您吓坏了,脑子都乱了,所以才记错了。”
格雷恩脸色陡变,他厉声说道:“是的,你们记错了,可是我没有记错!海神的雕像既不在科斯蒂安,也不在坎布拉王城,而是在园艺之城赞布罗尔。”
洛克曼面如死灰,他把脖子一拧说:“长官,不要在耍弄我们了。我确实记不清是在哪座城市了。可我们真的是来自蒙德威亚国的安科蒂。不相信,你去那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不要演戏了。”格雷恩冷笑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来自精灵岛安科蒂,又怎么会在黑山羊酒馆和朋友们告别呢?安科蒂根本就没有什么黑山羊酒馆,更没有乔尔纳老板。安科蒂最大的酒馆是红月亮酒馆,掌柜的名字叫做玛狄亚。她是我的朋友,我和我在精灵岛的朋友们分别时,正是在她的酒馆里。”
洛克曼张大了嘴,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绝望地低下头,马哈则体似筛糠。
格雷恩突然厉声喝道:“巴巴亚在哪儿?是他派你们来的吗?快说!”
格雷恩猛地说出巴巴亚的名字,连特林维尔都吓了一跳,可看到洛克曼绝望的眼神,马哈跪在地上放声哭喊求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心想:“格雷恩太了不起了!我到现在还没看出,他是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是海盗的探子的。”
洛克曼闭上眼睛,任凭格雷恩发问,一言不发。格雷恩说道:“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帐篷外的士兵进来押走了洛克曼,看着瘫软在地上的马哈,格雷恩微微而笑。而他的朋友正好似面对一尊天神那样,无比敬佩的凝望着他。
这时,格雷恩用一种轻柔悠长却能彻底粉碎所有幻想的声音,缓缓说道:“海盗在大陆上所有的国家,都只有一种下场—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根细细的绳子,慢慢被绞死。虽然你还没有尝到过那种滋味,可是我见过—那绝对不好受。如果你现在说实话,说不定能减免了你的死罪。你不要和你的同伴一样执迷不悟,现在说,还来得及。”
马哈刚被抓时就被吓破了胆,现在只求活命。他跪在地上哭喊着说:“是是是,我说。长官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格雷恩满意的和特林维尔交换了下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问道:“巴巴亚现在在哪儿?你们有多少人?在哪儿登陆?什么时候?”
马哈颤抖着回答:“我说。是巴巴亚派我和洛克曼打探消息的,还有其他和我们一样的探子,都派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至于巴巴亚,他早就已经上岸了。”
格雷恩大吃一惊。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巴巴亚已经上岸了,在哪儿?”
“他们是和我们一起上的岸,然后就分开了。巴巴亚自己带领着一支人马,大概有三千人,现在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格雷恩追问道:“不许撒谎!既然巴巴亚已经上了岸,又没有被发现,为什么他并没有发动进攻?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我说的都是句句实话。”马哈抬眼偷看着格雷恩,特林维尔的眼睛早就瞪得圆圆的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据说要等到凌晨时分,才会发动攻击。那时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而且,他对所有的探子都特别交代,要小心打听两个姑娘的消息。也许他要留出时间来打探吧。”
“那两个姑娘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记得。一个叫莫妮德,一个叫希娜。好像都是来自东方的某个地方。”
“其他人都在哪儿?”格雷恩心头一跳,他不露声色继续问道。
“连上巴巴亚亲自带领的人马,一共有三个登陆地点。他们已经隐蔽好了,只等明天凌晨一起发动袭击了。”
格雷恩强压下狂跳的心,问道:“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马哈涕泣横流,磕头连连:“长官,我只想求得一条活命,不敢说谎。”
等到士兵把马哈也押了下去,特林维尔才回过神儿来,悄声说道:“格雷恩,不得了了。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太惊人了。要出大麻烦了!”
格雷恩皱着眉点点头,一时间沉默着。此时此刻,特林维尔的满腹疑虑,终于等到机会发问了:“格雷恩,我的朋友。我早就知道你有各种古怪的本领。可这次你是怎么看出他们就是海盗的呢?当时我和你在一起,可什么都没看出来。”
格雷恩的沉思被打断,他轻轻笑了起来:“特林维尔,做为一个猎人无疑你是很优秀的。你只是没有仔细观察罢了。如果你用了心,你也会和我一样看到的。”
“看到什么?我可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格雷恩笑了。“那个叫洛克曼的额头上晒黑的印迹,和他们的靴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巴巴亚的海盗,都带着特殊形状的帽子,在海上烈日照射下,额头和脖子会留下独有的印迹。当然,一般人见都没见过海盗,自然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帽子,更不会认出那个印迹。而我,偏偏认得。”
特林维尔连声说道:“怪不得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呢!我就是那些一般人啊。”
格雷恩又笑道:“好吧,我的朋友。可是,如果你看了他们的靴子,也许就不会这样说了。”
“靴子?靴子又怎么了?靴子能看出什么吗?”他抬起自己的靴子,不明所以。
“是的。他们的靴子上,还有靴底,都留下了稍许新鲜的沙子。在肥鸭子酒馆儿我就发现了。我仔细分辨过他们留在酒桌和椅子下面的那些沙子了—那是海边的细沙,不会错的。我稍一试探,他们就露出了马脚。”
特林维尔心悦诚服,他点点头:“能做为你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庆幸的事情啊。我还要向你学习很多呢。幸好被你看出他们的行迹。如果不是这样,等到明天天亮时,还没等到我们赶到海边,一切都晚了。”
格雷恩忧心忡忡地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你去召集所有的小队长马上来我的帐篷。马上。”
接到命令,除了向两翼搜索的西尔格和艾森,四个小队长都赶到了。没有多余的时间解释,格雷恩直截了当向他们说明了当前的情形。
“如果敌人的细作说的都是实话,只怕情况危急。我们现在离海岸还有一段路程,可是,海盗已经上岸了。而且,说不定有些已经比我们想象得更深入了。可能连我们的身后也有了潜伏的海盗,我们现在已经深陷重围了。”
他详细地说明了海盗探子马哈所交代的所有情况,只是隐瞒了莫妮德和丹娜的事情。特林维尔并没有感到奇怪。大敌当前,谁还有心思去管那两个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姑娘呢。
“海盗上岸的地点有三个,而我们将直接面对巴巴亚的三千人。军团事前的安排已经不起丝毫作用了。所有的中队都将这个黑夜里,独立承担起所有的可怕局面。”格雷恩看似平淡的语气,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他们的艰难处境。
帐篷里鸦雀无声,他们都是渴望战斗和荣誉的勇士,可他们还是被将要面对的一切弄得手足无措。
本来还在抱怨也许又是一场徒劳的奔波,却不得不面对如此残酷的形势-海盗有三千人。而且,可能已经包围了他们。
格雷恩环视大家,问道:“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终于,小队长艾斯科低声说道:“仅凭我们一个中队,只怕难以阻挡住如此众多的海盗的进攻。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其他中队,向他们靠拢,集合起我们的人马再做打算。”
格雷恩摇摇头,说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如果马哈没有撒谎,每个中队之间的联系也已经变得很危险。军团离我们太远,等到通知他们再发兵要两天时间。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靠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们在经过短暂的惊惧之后,近卫军骄傲的热血又在每个人心头流淌。“格雷恩队长,我们一切听从你的指挥。你想怎么做,只管带着我们做就行了。”
格雷恩点点头,说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就悄悄出发赶到海岸。海盗们已经深入大陆,他们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所以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偷袭他们的后方。我们就是要他们那么想,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有人都被他的大胆计划吓住了。就在不久前,他还在抱怨一个中队打击一百人的海盗人手尚且不足。眨眼之间,却又要带着他们杀到三千海盗阵中,而且举止从容,神情淡定。他们的中队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可是,如果之前还有人对他能出任最光荣的第一中队长抱有怀疑和白眼,就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信服和敬佩。
他们目光坚定,大声说道:“遵命,格雷恩队长。”
格雷恩也备受鼓舞。“我们都明白此去意味着什么。可是,我们是阿波多利的近卫军,我们别无选择。现在,听我的命令:扔掉所有的给养、帐篷等等,只带着随身武器。现在就去准备。艾斯科,带着你的小队,去镇上多搜集些引火之物。记住,不要惊动太多的人。越快越好。”
有人问道:“西尔格和艾森的小队怎么办?真的不用通知临近的中队吗”
格雷恩说:“在营地醒目的地方写上,‘海岸’。希望他们能看到。等到了海岸,我自有办法通知其他中队。”其他人都明白,西尔格和艾森现在的情形也很危险,至于他们能不能顺利和临接的中队联络并赶回营地,谁都不知道。可是,没有时间考虑了。
这时,达诺说道:“格雷恩队长,是否派人通知马兹尔镇的居民,让他们做好准备。至少能撤走的,都撤走。”
格雷恩思考了一下,痛苦地做出了决定:“来不及了。马上行动吧。”
其他人都不理解他的决定,也只能默默走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微笑着问道:“特林维尔,我的朋友,我可以信任你吗?”
特林维尔不悦地说道:“格雷恩,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的吗?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忠诚呢。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说吧。如果我辜负了你,或者我竟然没有做到,那我还有什么脸穿着这么漂亮的近卫军服,跟随在你身边呢?”
格雷恩笑道:“我就知道,我可以依靠你。特林维尔,你听好了。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件非常紧急,非常重要,也非常危险的任务。”
特林维尔满意地笑了,他说:“你不知道,听你这么说有多随我的心意了。我最喜欢危险的任务了,越危险越好。你放心吧,格雷恩队长,让我当先锋冲进海盗群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喜欢那样。你尽管下命令吧。”
格雷恩笑笑,把手放到他的肩头:“当然,当然。你会的。可我要让你做的,比那还要重要,还要危险。”
特林维尔笑道:“真令我期待啊。我在听你说呢,格雷恩队长。”
格雷恩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他低声说道:“你很清楚,我们除去西尔格和艾森带走的人,加上我的直属小队,我们现在只有一百四十个人。即便我们的士兵真得都能以一当十,面对海盗的人潮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所以,我要你带着马哈,从小路返回去寻找军团的新营地,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菲洛团长和夏尔王子。只有军团主力尽快赶到,我们……”
特林维尔眼睛都红了,他大声说道:“什么!格雷恩,你竟要在这危急时刻让我离开你?让我当逃兵?不,绝不。”
格雷恩苦笑了一下,耐心地说道:“你还不明白你所肩负的责任有多么重大。即使我的计划一切顺利,仅凭第一中队抵抗三千海盗也绝无胜机。除非军团主力赶到,否则仅凭九个中队,只怕全部牺牲也不会成功。你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吗?”
特林维尔喘着粗气,涨红着脸说道:“可是,像送信这样的事情,不是可以派别人吗?我看不出为什么只有我能完成?”
格雷恩握住他的手说道:“就像我说过的,我们来时的路可能已经并不安全了。送信的人既要带着俘虏,我也不可能派给你更多的士兵了。现在,你知道你的这趟任务有多危险了吧?如果不是坚信只有你才能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我又怎么会亲手把你至于危险的境地呢。军团主力及时赶到,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彻底消灭海盗,让这片和平的大陆再也不会受到海盗的侵袭。特林维尔,我们参加近卫军,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所以,请执行我的命令,马上准备动身吧。”
特林维尔眼圈红了,他低下头低声说道:“是的,格雷恩队长。等着我,我保证会把军团带回来的。你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格雷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突然,他笑着说:“你回去的时候,替我问候你的乔茜吧。我还没有见过她呢。”
特林维尔正想说都什么时候了,格雷恩还在开玩笑。突然,他也意识到,格雷恩的话既是祝福,也是诀别。他的心里一阵酸楚,扭过头不去看格雷恩的脸,决然说道:“格雷恩,等着我回来!”
送走了特林维尔,格雷恩心头放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的神情变得严厉可怕,望着排列整齐,整装待发的士兵,大声喊道:“把海盗押上来!”
反剪双手的洛克曼跪在地上,他看着格雷恩和士兵们激愤的目光,也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两个士兵死死按住。他绝望地喊道:“晚了,你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挽回你们的命运了。巴巴亚不会饶了你们,他会把你们都杀死。”
格雷恩冷笑一声:“可惜,你和巴巴亚永远都不会看到那样一天的!”
他的士兵都聚拢在他的身后,年轻的脸上闪现着热切和勇气。他大声说道:“第一中队的士兵们,你们从没有杀死过一个真正的海盗的历史,就要结束了。这是第一个,却绝不是最后一个。”他一声断喝,
“士兵们,请你们记住今天,就用海盗的血,祭我们的队旗。”
士兵们群情激奋,他们手举长矛,跟着他们的队长大声喊道:“杀死他!杀死海盗!”
艾斯科狞笑一声,他上前手起一剑,洛克曼的人头落地。他随手擦拭了剑上的血迹,望着他们的队长。许多年轻的士兵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血,敌人的血。可是,他们丝毫没有感到目眩和胆怯。他们被敌人的鲜血激荡起的豪情,都变成了澎湃的巨吼,在夜空中回响着。格雷恩跨上战马,迎着夜空微凉的清风。
“第一中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