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普尔火车站,一辆从法兰西方向开来火车缓缓进站停下,接着在一声长音中放出带着煤气味的蒸汽,瞬间烟雾缭绕宛若仙境。
伊普尔作为比利时的一座海滨城市,原本没有与法兰西相通的轨道。
身为小国的比利时对两边都心存警惕,也应该心存警惕。
这是小国的命运,她们只能在大国间取得平衡,没有其它选择。
战争爆发后,比利时迅速倒向协约国一边,从巴黎到伊普尔的铁路也在半个月后成功连接上。
从火车上下来一队法兰西新兵,他们的军装一尘不染,背包、武装带、弹药等都在它们该有的位置。
然而,他们脸上却带着迷茫,眼里带着恐惧,脚步迟疑着走下车厢怯生生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城市。
“我听说伊普尔是最艰苦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段防线。”
“是的,这里的生活条件和战场环境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德国人把它当作进攻重点,最近还用上了毒气。”
“上帝,我们怎么会被分配到这里!”
“因为这里死的人多,文森特,不久我们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
这话让人不寒而栗,士兵们眼中的恐惧不自觉的增加了几分。
前方忽然传来一片欢呼,附近的行人、搬运工、车站工作人员等,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街道另一头挥手高喊。
新兵们好奇的沿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支满身污泥军容不整的队伍出现在街道另一端。
这是一支不怎么样的部队,这是新兵们的第一感觉,新兵们甚至以为这是一支败退下来的部队。
因为这支队伍中许多人把红色军裤换掉,军帽上的红色也被污泥糊上,而这在训练中是明言禁止的。
新兵们将鄙视的目光投往这支队伍,这是胆小懦弱的行为,他们为了活命而抛弃了法兰西的尊严。
忽然,人们的欢呼声更响亮了,他们用各种语言高喊,有法语、英语、荷兰语,甚至还有德语:
“好样的,夏尔!”
“你是最棒的!”
“你是我们的英雄,夏尔!”
……
(注:比利时是多语言国家,它在法兰西边境的地区主导语言是法语、靠向德国边境地区则是德语。)
新兵们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那是夏尔的部队,第105步兵团!”
“她与我们想像的不一样,我们认为……”
“也许,这才是战争应有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取得胜利,而不是教官说的!”
……
新兵们望着自己红色军裤和军帽,又将目光转向第105步兵团,在心里斟酌着是性命重要还是所谓的法兰西尊严重要。
第105步兵团列队向前,他们昂首阔步,一边前进一边自豪的向两侧欢呼的人们挥手,他们值得拥有这些,因此大方的接受了。
而军装光鲜的新兵们或许是摄于第105步兵团的威势,自觉的分成两列让出一条通道,他们一脸羡慕的望着从面前走过的老兵,眼神中充满了尊敬。
夏尔混在队伍中前进,他有意用烂泥糊上了能证明自己是上校的肩章。
然而,他依旧低估了人们的识别能力:
“他在那,夏尔,真的是他!”
“上帝,传言是真的,他真的上战场了,面对敌人的毒气,他太勇敢了!”
“听说他只一次进攻就把敌人的指挥官俘虏了?”
“不只是指挥官,是整个指挥部,德国第26军指挥部!”
……
这是前所未有的战绩,在所有人对毒气束手无策以为法兰西不久就要投降时,夏尔一出手就全盘逆转并将德军打得元气大伤。
这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尤其他们还是之前被夏尔救过,又自认亏欠夏尔的比利时人。
许多人想要给夏尔送上食物,却被夏尔婉拒了,第105步兵团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他们在前线夺取了德国人的物资中转站。
这时几辆汽车在前方停了下来,一名军装笔挺留着八字胡的法兰西老将军在警卫的簇拥下跨步走下汽车,他站在火车前等着走近的第105步兵团,眼里充满了欣慰。
有人认出了这位老将军,惊呼出声:
“是福煦中将!”
“他亲自来迎接夏尔,和夏尔的部队。”
“福煦将军从未这么做过!”
……
夏尔有些懵。
这似乎有些不合适,昨天在电话里福煦就委婉的告诉夏尔: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但即便如此,我依旧会坚持我的理论!”
“我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夏尔很干脆的回答:“当然,将军!”
他能理解福煦中将,虽然他的理论是错的,但这做法却是对的。
军事理论的学习和体系的建立需要时间也需要过程。
从福煦的角度看,夏尔的理论不一定对。
即便夏尔的理论是正确的并且福煦百分百认同,也不可能马上就将“进攻理论”推翻改成“夏尔理论”。
“进攻理论”是法兰西军队的核心,它像一根线把法兰西军队串成一个整体。
把它推翻无异于剪断这根线,法兰西军队瞬间会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散落一地,前线指挥官们将不知道怎么指挥也不知道怎么打仗。
这在战时十分危险。
因此,它应该是有计划、有步骤的稳步推进。
可现在,福煦却亲自到车站迎接夏尔和第15步兵团,这是告诉所有人他认可夏尔?
带着疑惑,夏尔和提贾尼快步上前向福煦敬礼。
福煦面带微笑与两人分别握手,与夏尔握手时不无感慨:“我们终于见面了,上校。”
“是,将军!”夏尔挺身回应。
“放心。”福煦打量了夏尔一下,说:“我只是来迎接凯旋归来的法兰西勇士,感谢你们打退了敌人帮助我们稳住了防线。”
“这是我应该做的,将军。”夏尔机械的回答。
“不。”福煦轻轻摇头:“别人或许可以说‘应该做的’,但你不同,上校!你是夏尔,你不欠法兰西什么,是法兰西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