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野太郎两眼圆瞪,嘴里却说不出话来,毕竟眼前此人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详细地念了出来,甚至详细到自己都忘记了的邻居家凉子妹妹搬家后的地址都出来了。
他也放弃了自己的矜持,摆烂的躺在病床上。
“我们受到的命令是援助张雨亭所部攻克山海关,进占秦皇岛,打破大夏朝廷在直隶地区的存在,最好能形成类似于南明的格局。”
军情二处探员掏出速记本,将铃木野太郎说出的情报一一记录下来,再三确认没有遗漏与错误之后,探员便起身离开。
“感谢您的协助,少佐阁下。
我方虽然一向认为日方为我国未来重敌,但我们坚决执行《海牙公约》与《日内瓦公约》,阁下的生命安全会得到很好的保障。”
探员礼貌的轻声关门后,铃木挺直背,希望看到窗外的景色。透过大扇玻璃,他看到火车站上,一门门粗壮的火炮被固定在板车上,油褐色的油布炮衣罩在火炮身上,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力夫队伍在卸货,里面金黄色的炮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样子是100毫米榴弹炮级别的炮弹,没想到此时朝廷还能得到如此大量的军火供应,看来我们与张家给予朝廷的压力还是不够。
铃木野太郎下意识分辨起火炮种类,还为自己一同退伍来的同行担忧起来。
随即,他苦笑两声,自己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在为军队担心,自己真的是被部队驯化了。
探员走出池州医学院在北京开设的和平医院,身边的年轻学员疑惑地问道:“老师,你为什么不直接拘留他?”
他转手塞给学员一张报告,上面罗列了铃木野太郎整个人生轨迹。
掏出烟盒与火机,狠狠吸了一口飞马牌香烟。学员还是不太理解这些之中有什么关系。
探员吐出一个烟圈,指点一波。
“小子,你对这个人的感观怎么样?”
“挺正常的啊?”
探员两手一拍。
“对呀,太过于正常了!”
“在日本,特别是日本军队,皇道思想是十分深刻的,这种正常人在军队中反而是少数!
你看看,他如果不是被强制征兵,他应该会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像这种人,从严谨的数学与机械的殿堂中猛然转换到精神力格外旺盛的长官手下,要是想待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表现的和其他人一样,狂热、忠诚、自大。”
“所以......我们要招揽他?”
学员感觉不可思议,毕竟日本人思想的顽固性在世界上都是排的上号的。
“小子,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他高中同学是谁?”
“野坂参三?这位是谁啊?”
“日共第一代领导人。”
“所以这个铃木很有可能对于此时的日本不满,但他只能把不满放在心里,用比其他人更加狂热的表现掩盖自己。小子,给总部发报,让他们转告在日本的同志,尽量把他的家人接到安徽来。”
学员的鞋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潘老师,我明白了,但请您下次叫我的名字,正弘。”
探员站在医院门口,猛吸几口,将烟头仔细的掐灭踩扁。
“连抽烟都不会的毛头小子,也长出硬翅膀了。”
他回头看着那个特殊的房间,刚好可以看到铃木野太郎在翻阅报刊。
“铃木,希望你不要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太平府海军基地,巡逻炮船队开始了照常巡逻,他们要在江面上巡航,保障来往商船的安全,从水匪到暗礁全都要管,一定程度上执行着航运局的功能。
队长周齐通过了海军紧急培训班,喝了好几肚子的水才学会了游泳,不过这是严夏自己接纳的第一位海军学员,所以捏着鼻子将周齐教导完成,便一脚将他踢到地方上去积累经验去了。
四艘炮艇解开缆绳,呈纵队队列向江中心驶去。
周齐站在领头的0062号炮艇上,心跳随着柴油机的运转逐渐澎湃。他就是爱上了隆隆的机械声才转到海军的!站在露天舰桥的指挥台上,感受着江风吹拂在脸上的爽感,周齐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江中低速航行,提醒商船要按照他们布置的航标走,注意江中暗礁,顺便去已经从良的原水匪渔村里看看,清点船只,检查水产养殖项目。
周齐蹲在一个水上养殖场内,向眼前的一家人了解情况。这家人原先是周围青峰帮水寨的成员,在青峰帮被他们剿灭后,这家人被安置在这里从事农科所水产项目,算是入了编制。
“这鱼看起来不错嘛!老齐,想不到你养鱼是一把好手诶!要是这个项目成了,你也是一个大功臣,说不定还能评上劳动能手呢!”
老齐摸着头说不出话,他想不到自己养个鱼还能评上奖,按照技术员的说法,这个劳动能手每个县只有三个,要是贡献更大,还能去池州面见巡抚大人。
今年就是种水稻的袁平得到了全徽唯一一个殊荣。不过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他搞出来的稻种实实在在地提高了大家的粮食产量。
周齐和他们唠着家常,好不快活。一个刚入伍的新兵急匆匆的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队长!上面给我们发报,说下面的许家舰队有动作了!”周齐连忙调整部署,全体收队,向着通报的地点赶去。路上还从基地又摇了一个中队的鱼雷艇过来。
许源作为许家在长江舰队中安插的中级军官,这一次得到了族长许勋的授意,要制造与飞虎军的摩擦,好有借口接管安徽。此刻,估计家族的暗手已经在路上了。
他坐在军舰的舰长室内,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活脱脱一个浪荡贵公子的形象。
海图挂在墙上,但是他完全不会。
许源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自家每年那么多钱花在海军身上,要是自己还要事必躬亲,这钱不是白花了吗?
厚实考究的木门传来了敲门声。
“报告!”
“进来。”
许源懒洋洋的回答说。
他还在思念金陵城里让人食髓知味的十二金钗,那身段,那模样,即便最近出现了个更好的“春风怜”,像他这样的老客也是对她们流连忘返。
“黄浦”号长江巡洋舰舰长邓元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毫无用处,对现代海军知识一窍不通的废物世家公子,居然凭借自己的身份做到了特遣舰队指挥官的位子上。
“是元昌啊,有什么事吗?”
邓元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向他转述了许家情报部门传递过来的情报。
“许先生,据监察处传来的消息,上游的飞虎军长江舰队已经行动起来了,我们是不是要把警戒等级提上来?”
“元昌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一直这么胆小呢?
他刘瑞有几条船啊!全是小船,咱们都是几千吨的大船,以大击小的海军优势我还是懂的。
元昌,我理解你因为英美在上海停着的大船,所以自认为咱们不行,但刘瑞那小子更不行。
咱们好歹还是有点底蕴的,一口气能拿出来6条炮舰与一艘老式巡洋舰。刘瑞或许玩陆军还可以,但在水上......哼,他们绝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可是,许先生,他们有鱼......”
许源摆手止住,他只是单纯不想让那些执勤的水兵打扰到自己罢了。
“元昌,就这样吧,多派几个人望远就行了,请向厨房说一声,今晚我想吃甜点,让他们多做点马卡龙、拿破仑、玛德琳、舒芙蕾,谢谢。”
“......我知道了,许先生。”邓元昌心情沉重的离开了舰长室,他预感,这次的行动不会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