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月心中烦躁,探头就往远处镇国公府的迎亲队伍看去,掀开盖头不敢置信地问喜娘:“镇国公府的沈世子,当真去迎亲了?”
“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送三姑娘出嫁,沈世子又岂敢不去迎亲?”喜娘不解她为什么会这样问,连忙帮她把盖头重新盖好,“四姑娘,您是新娘子,快些坐回轿子里。别随便掀开盖头,不吉利!”
听了这话,黎舒月心中更加焦灼不安。
不应该啊,沈长昀不是应该在昨夜就该纵马闹街被圣上责罚么,怎么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去接黎清浅呢?
因为镇国公府的迎亲队伍较长,江凛来接黎舒月的队伍难免耽搁了一段工夫。
这让本就不愿迎娶黎舒月的江凛更是不耐烦,同时心中也为难得能逃避一会儿现实松了口气,在他心里,今日该迎娶的是他的灵灵才对。
待镇国公府的队伍走后,他们这支队伍才缓缓往反方向走去。
镇国公府不要钱一样地撒喜袋、喜糖,像漫天红雨一般。
路人纷纷跟上,一路祝福声不断,就连跟在后头捡糖吃的孩童,嘴里也不断说着祝福的话语。
黎清浅坐在花轿里,再次家人倒也不紧张。
甚至没有因为可能会被颠轿的担忧。
颠轿是成亲习俗,说得好听是新娘颠出旺气,把不吉利赶走,但其真实目的就是给新娘一个下马威。
前世她坐上江家的花轿,轿夫有意为难,用力地上下摇晃颠簸着轿子,她紧紧抓着轿子才没被颠出去。
下了花轿也要强忍着恶心才没吐出来,没让自己在大婚之日上就成了笑话。
但今生不同,自己出嫁的花轿是宫中规制的,她也是以嫡公主的礼制出嫁,无人敢在这方面使绊子。
甚至连踢轿门都没有。
她原想着没有踢轿门这一环节,那新娘子回踢也就不需要了。
可沈长昀却让她轻踢了自己一下。
黎清浅心中微惊,这是他在向众人表示,他们的婚姻并不会像旁人那般以夫为尊,而是他会无条件尊重身为娘子的黎清浅。
她心中感动,明白这是沈长昀给自己的体面与尊重。
他们的成亲仪式,是太子姜怀景亲自主持证婚的。
太子妃也抱着小郡主、带着小皇孙坐在一旁添喜气,小郡主喜欢漂亮的人和事物,从沈长昀带着黎清浅走进正堂时,就一直盯着盖着红盖头的姐姐看。
整个成亲仪式,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最后送入洞房。
大巍的习俗,入洞房的环节,需要新郎背着新娘子做到喜床上。
黎清浅笑着伏上沈长昀的后背时,明显地感到他似乎有些紧张。
此刻的沈长昀心脏狂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合卺饮酒之后,他的心跳才慢慢归于平静,这是真的。
外头的宾客还需沈长昀去敬酒,他也只是匆匆了事,便又迫不及待回到房间内。
他颤抖着手拿起摆在一旁的秤杆,缓缓挑起盖头,黎清浅的脸也慢慢出现在他眼前。
黎清浅本就生得如羊脂玉一般的容貌,如今精心打扮、带着幸福的笑意,真真是比今晚高高悬在天边的月亮还要美。
沈长昀眼含热泪地拥住她,双唇慢慢噙住她的红唇。
这一次,他终于吻到他的月亮了。
婚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烛光在空气中跳动,投下模糊而柔和的光影,在红纱上交织出一幅悠然动人的画卷。
星星点点的烛光投射在黎清浅完美无瑕的脸颊上,让她清冷矜贵的容颜在此刻也难免显得柔情诱人。
虽说这是记忆中第二次嫁人,却因为前世江凛的厌弃,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而沈长昀的动作也算不上疼惜,每一次靠近,仿佛都是使了全身的力气。
偏偏这家伙还在耳边低语着轻哄她,让她即便心中有些嗔怪,却什么话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床帐里弥漫着淡淡的肌肤香气,如同春夜的微风,轻轻撩拨着人的心弦,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充满了暧昧的气氛。
静谧的夜晚,两颗年轻而炽烈的心在疯狂跳动,像山涧溪流在暗夜奔腾,水声淳淳。
沈长昀凝视着黎清浅,深邃的眼眸中尽是难以言说的温柔,似一池春水,碧波荡漾、星光潋滟。
她故作嗔怪地看着他,心中仍是对自己处于下风有些不服气。
为了惩罚这个欺负自己的人,她的手指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紧实的臂膀上摩挲,那动作缓慢而轻柔,却挠得他心尖微颤,沉溺在她温柔乡的陷阱中。
他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
“浅浅,你别这样了,为夫真的忍不住。”
他在她耳边低喃,烛光在他身后跳动着,让黎清浅眼底浮起一丝报复成功的小得意。
沈长昀轻笑地看着她,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带着黎清浅往更加深远的地方去。
“我爱你。”
我爱你的皮肉与骨骼,我爱你的灵魂与亲吻。
你爱我的星辰大海,你爱我的朝朝暮暮。
然后我们纵情相吻,一起跨越千山万岭。
两个时辰后,看着体力不支晕过去的黎清浅,沈长昀无奈地笑了笑。
随后端过一旁的温水,拿起桌边的膏药,为她亲亲擦拭、上药。
其实今日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浅浅是自己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宝贝,以后相亲相爱的日子还长,一定不能把人欺负狠了。
可做了再多准备,在触碰到浅浅的那一刻,爱意便汹涌得如同决堤的洪涝一般,让沈长昀恨不得把这些年来对她的思念全部传达给她。
谁知道浅浅平日里射箭的英姿那般矫健,可到了这事上却这么经不住折腾,沈长昀在心中狠狠把自己痛批了一顿。
但在上完药之后,还是没出息地抱着浅浅安然入眠。
凤仪宫,五公主的院子。
姜怀容看着今晚皎洁的月亮出神。
她的侍女攒玉提着宫灯劝道:“公主,夜已深了,您快歇息吧。”
姜怀容回头看她,“他们成完亲了?”
攒玉点点头,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已经带着小皇孙与郡主回到东宫了。”
姜怀容看了看那些摆在院子里的嫁妆,默默转身回到房间内,拿起桌子上一封已经反复看了数次的信。
五公主轻启:
近日臣女得知宫中的七皇子便是五公主所扮,而真正的七皇子早在十五年前因病薨逝,五公主年幼他三岁,时常扮作七皇子出宫玩耍。
臣女想起年幼时曾帮助过“七皇子”,想来当时也是五公主。
不过公主放心,既您与我结为手帕交,便会替公主守护好秘密。
然,仍旧对于婚前利用公主出宫查看吾夫婿安危一事深感愧疚,遂将公主赠予的嫁妆归还。
另,以此信件为凭证,许诺日后若公主有需要臣女尽吾全力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左相府三女、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留。
姜怀容看着那摁下的手印,以及那句“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自嘲一笑,喃喃自语:“你这是在跟我划清界限么,连我给你添的妆你都要因为愧疚还给我。”
姜怀容回想起自己十岁那年,自己扮作七哥去到镇国公府玩。
七哥从前不受待见,就连因病薨逝,父皇都不关心,这件事还是皇兄告诉自己的。
而她也因为身上的病症没有朋友感到同病相怜,于是感慨之余不由地蹲在湖边啜泣。
这时候来了一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小姑娘,端着一盘栗子糕向她小跑而来。
她是多么的鲜活明媚啊,如同初生的太阳一般夺目。
姜怀容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个节拍。
但小姑娘只是稍作停留,便提着裙摆要离开,说是要去找与她指腹为婚的沈长昀。
沈长昀?为何他今日这般得意,得封世子的好日子,还有一个这样伶俐可爱的小未婚妻来给他庆贺。
姜怀容的心中开始萌芽一颗奇形怪状的种子,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她开始期待时常见到黎清浅。
只是那段时间,她总是跟在沈长昀身边。
后来的某一次,姜怀容去紫宸殿想要让和熙帝同意她在宫中举办一次宴会,让她能够光明正大地以自己的身份结交黎清浅。
只是那次,她偶然间听到黎正康以“黎清浅病重,不得不回乡调理”为由,暂缓了与镇国公府的婚事。
姜怀容心中开始密谋一件大事,她扮作七皇子给黎正康去信暗示,让他把黎清浅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