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打着青州王府的旗帜,还有船队护送,一路上基本畅通无阻。
从青州到江南,走水路大概要一个月左右。一开始大家还都兴致勃勃的,十多天过后所有人都恹恹的,行船的日子太过无聊了。
江雪凝在船头透气,青禾在一旁绣花。
上官婉带了棋盘出来笑着道,“来一局。”
“行,反正也无聊。”江雪凝拿起一枚黑子。
三局结束,天已经黑了。
江雪凝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船上太无聊了,下棋倒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上官婉正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回,她闻言头也不抬的道,“郡主喜欢的话,我明天继续陪你下。”
“好啊。”
连续三天,上官婉午后都会陪她下棋。两人也算棋逢对手了,下起来各有胜负。
这日,阳光正好。
两人在临窗处下棋,冰瞳在一旁弹琴。
一局结束,江雪凝笑着道,“婉儿,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上官婉瞪大了眼睛,指尖的棋子滑落,一下晕倒在了座位上。
冰瞳停止弹琴,“比想象中容易。”
江雪凝撑着下巴道,“其实我一直不懂萧舒锦为什么会派她来,天高皇帝远的一个女官而已,只要我想有的是办法要她的命。”
会放纵她到现在,是因为她确实为她挡刀去了半条命。也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要是她死了萧舒锦说不定又会派别人来,还不如留着她。
江雪凝对青禾道,“把人带过去。”
青禾带着江婆子,把上官婉扶走了。
江雪凝坐在窗边,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梨。等最后一块梨吃完,房间的门被推开。
巫锦亲自押着冬麦进来,将她扔在地上。
江雪凝擦了擦手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你是皇后的人吧。”
冬麦伤的不轻,衣服被鲜血染红,她恨恨的瞪着江雪凝,“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还敢动我。”
江雪凝轻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人很了不起吗,我杀的就是皇后的人。”
冬麦被她仿佛淬了冰一样的眼神,看的冻住了,最终低下头沉默了。
江雪凝对冰瞳道,“交给你了。”
冰瞳点点头,“放心。”
她本身擅幻术,在辅以药物,用来进行审讯完全是绝配,能挖出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冬麦被拉了下去,青禾指挥人把地上的血迹收拾了。
江雪凝回房间去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又去船头晒了一会太阳。
等天色渐黑,这才去见上官婉。
上官婉被关在小黑屋,绑在椅子上,人已经醒过来了。
江雪凝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温柔的问,“你还好吗?”
上官婉苦笑,“郡主果然早就知道了,这一局是我输了。”
江雪凝坐下仔细打量着她,“这三年,你明明有无数机会却一直没有下手,不知道是太能忍,还是婉儿舍不得我死。”
上官婉面色苍白的看着她,眼神真诚的道,“我说都有,郡主信不信。”
江雪凝换了个姿势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当然信了,毕竟婉儿是个有趣的人。”
这样的女子,为皇后所用当成棋子推出来,还挺可惜的。
上官婉问,“冬麦在哪里?”
“已经被抓了,你不用担心。”
上官婉缓缓吐出一口气,侧头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外面。
外面已经天黑了,什么都看不到。而她面前的女子笑起来明媚如花。
上官婉想,死在这样的笑容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冷静的道,“既然郡主先下手为强抓到了我,希望看在这三年的情分上,郡主给我个痛快吧。”
江雪凝扬眉,“这么想死?”
上官婉认命的道,“从我踏进青州那刻起,不是郡主死就是我死,一切早就注定了。”
唯一的意外是,江雪凝和她想的很不一样,所以到了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她死是最好的结局。
江雪凝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她。
“你出生上官世家,而上官家世代为官,你的父亲官至礼部尚书,这样的家世却沦为皇后的弃子,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哈哈哈哈,郡主看事情果然透彻,只凭我的家世就猜出了这么多事情。”
上官婉笑的眼睛都红了,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死在郡主手里,对我而言比死在肮脏的盛京好。”
她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来的,这三年已经是她偷来的了。
江雪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一心求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上官婉惨然一笑,“活着对我而言是种折磨,我不想一辈子做上官家手里的棋子。”
去考女官,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被人踩也踩别人,最终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却依旧逃不脱被利用的宿命。
江雪凝声音蛊惑的道,“不想做上官家手里的棋子,那做我手里的棋子怎么样,我感觉婉儿不讨厌我呢…”
“不了,我活的太累了…”
“其实我根本没想对郡主下手,我一直在郡主对我下手。”上官婉喃喃道。
在她离开青州的前几天,她收到了一封盛京的秘密来信,她看完以后在窗户边吹了一夜的冷风。
因为怕麦冬察觉到不对,她甚至不敢放肆的哭,只敢默默流泪。
那封信帮她做了决定,让她下定决心赴死。
江雪凝凝视着她,“是什么让你失去求生意志,一心求死。”
大概是江雪凝的眼神透着一丝温柔,上官婉沉默良久以后,沙哑着声音道,“我娘死了,所有人都瞒着我,因为怕我不听话。”
明明她娘才是明媒正娶的尚书夫人,却悄无声息的受尽苦楚的死在偏院,连一场体面的葬礼都没有,直接被送回乡下随意葬了。
接到信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她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失去了意义。
她那样拼命往上爬,就是想挣脱上官家,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她娘带出来。
可惜这个世道终究对女子太过苛刻,她最终还是走上了命定的路,沦为皇权下的弃子。
江雪凝道,“你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