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午时从国子监下学,坐上马车后没有吩咐车夫目的地,而是先在车里思考了一阵子后,就对着车夫道:“回去时,顺路去一趟点心铺子。”
“是,公子。”车夫直接就驱动马车。
“公子是要去买点心给三娘赔罪吗?”怀琴不愧是跟着常安十多年,很快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常安点点头,苦笑着回答道:“昨晚被那些家伙灌太多酒了,回来说了些胡话,惹得顾娘连眼睛都哭肿了。”
“估计今早父亲还会去找顾娘问我的事情,她肯定舍不得我被误会,解释都要花不少力气。我便打算回去时买些她爱吃的点心,安慰安慰她。”
怀琴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悄悄地说道:“公子,咱们坊内有一家点心铺子,怀琴听真儿说:三娘平日里就爱去那里买些红豆糕。”
“此时正值桃花季节,那间铺子里也推出了桃花酥,三娘似乎还没品尝过。不如公子等下就去那里买些吧?”
“好主意!”常安点点头,“那个路怎么走,你和车夫说一下。”
“是,公子。”
......
待到常安回到家的时候,还没下马车就听到了宋璟的声音:“原来如此......”
常安下了马车后,就正好看见宋璟提着几服药,和顾鲤站在门口,笑着交谈着。顾鲤很快就注意到了常安的靠近后,就激动地看了过去——
“常郎!”
常安笑着走了上来,然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把手里的糕点盒子凑到了她的眼前,说道:“喏,这是给顾娘买的补偿。”
“谢谢常郎!这是什么呀!”顾鲤满是欣喜地接过了对方手里的盒子,然后就打开来看。
然后常安这才朝着宋璟行礼问候道:“永和见过先生,不知今日先生来所为何事?”
宋璟笑骂道:“老夫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不先问候老夫这个先生,反而是先去哄你自己的娘子。”
“先生莫怪,只是昨日让内子受了些委屈,今日便想补偿她一番。”常安抱歉道,“先生到多久了,为何不进去坐一坐?”
“老夫也才刚到,便顺便与顾娘子等一等你。”宋璟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常安伸出手引路道:“先生,先进去说吧。”
“好,”宋璟点点头,然后就把手里的药递给了常安,说道:“正值换季,这是老夫顺路上买的些药,你二人到时病了喝几服。”
“多谢先生。”常安接过了药,然后回过头看向顾鲤,见她嘴里已经塞了一块桃花酥,但是手里还拿着一个。
“快吃午饭了,只能吃一个,剩下的后面慢慢吃。”常安温柔地提示道。
但是顾鲤听到他的话后,本想开口反驳的。但是嘴里又还在吃着东西,便只能摇摇头,然后把手里的那块桃花酥凑到了常安的嘴边,不断地用眼神示意。
常安看出了她的意思,便只好接过来然后咬了一口,剩下空着的一只手就把对方的手给牵了起来。此时顾鲤还把盒子凑到了宋璟的面前,示意他吃。
“那老夫就多谢顾娘子的美意了。”宋璟笑着,抖抖袖子就拿起了一块桃花酥。
三人都吃着桃花酥,往庭院里走去。来到庭院的时候,都已经吃完了自己的糕点。
常安放好了书箱后,就和顾鲤回到了亭子里,问道:“先生今日来寻学生,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的是你的事情。”宋璟此时笑容微微收起,说道。
常安一听,脸色都有些微微凝重,然后就转过身去,故作轻松地对着顾鲤说道:“顾娘,你先回屋里去等我吧,我与先生说些话。”
顾鲤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点头,说道:“那等下常郎与苏丞相说完话了,记得叫我。”
“好。”常安揉了揉她的脑袋,目送着她回到屋内。对方似乎还知道接下来的话题有多重要,还把门给关上了。
随后,师生二人就坐到了亭子里,常安问道:“先生今日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就是你的事情,”宋璟说道,“现在恶钱的局势,确实如永和你先前所料。”
常安觉得宋璟的话可能不止是这么简单,说道:“这不是好事吗?为何不能让内子知道?”
“老夫说的是,一切都是如你所料的——包括老夫自己。”宋璟说道。
常安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当时自己所说的宋璟会被罢相的事情。其实原本的时候,宋璟会在这一年的正月就要被罢相,但是因为常安去年十一月提出的方法,暂缓了被罢相的事情。
“你先前说过,老夫可能会因为此事颇招人怨,甚至可能会被罢相,这事情不就要来了?”宋璟继续说道。
“为何?先生完全可以揽过所有的功劳,当今定然会保住先生的。”常安说道。
“揽?已经没法全部揽过来了。”宋璟微微一笑,“前段时间老夫去寻当今时,当今告诉了老夫,你被封爵了。”
常安愣了一下,说道:“先生您都知道了?”“是啊,当今不仅仅是想重用于你,也是想让老夫可以安全地退出朝堂。”宋璟说道,“如今恶钱之事已成定局,有些人在动手脚,你应当也是知道的。”
“他们似乎是想找出你的存在,说不定就会用顾娘子作为要挟,来让你结束此事。”
“我?”常安挑了一下眉头,说道:“我只是一个学生,抓了我也不一定能让当今收回成命啊。”
宋璟摇了摇头,说道:“你想的还是太少了,他们可以找你问出这个计策的关键漏洞,然后从中作梗,令当今重新下诏,说不定就能取消此事。”
“就算不行,他们指不定就会狗急跳墙。他们的手段,老夫还是知道的。”
常安却笑道:“但是我也拜托岐王与殿下,为我铺局,铺死局,中途只要正常发展,至少是对于内子,会是绝对的安全。”
“是你先前的请君入瓮、驱虎吞狼之计?”宋璟指明道。
“先生都知道了?”常安不由地愣了愣。
“那是自然,你是老夫的学生,你的想法老夫怎会不知?”宋璟笑道,“老夫先前也是从太子那里听到了你的计划,原本以为只是这是个权宜之计,但是知道最近,坊间开始传出了某些真信息,老夫也就猜出了几分。”
“有你此计,护一时之平安倒也并无不可,处理掉那些明面上的恶官后,你的事情自然就是要大放在天下人眼前。说不定某些官员会因为你的能力,而针对你。”
常安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宋璟的意思。目前他确实可以凭借丞相之生的身份,暂保平安,但是到了宋璟被罢相之后,自己和宝贝媳妇儿可就没有什么可靠的倚仗了。
“所以老夫此时,就是来为你安排后来之事的。”宋璟说道。
“后来之事?”
宋璟点点头,说道:“老夫也不知为何,当今、殿下与岐王都对你十分看重,所以都在为你所铺路。可以看得出来,当今确实在重视你,甚至只是未完之事,都会赐予你爵位。”
“甚至当今也说过,你未来可能会是老夫的接班人。所以当今也在着重地关注着你,坊间的传言也是有当今亲自过目的。”
常安顿时感到诧异,自己真的只是说了个计策,就能被李隆基这般看重?
“学生就只是提了个意见......”
宋璟摆了摆手,说道:“当今圣明,得以有此盛世。若是不出意外,你断然是可以拜相的,只是时间问题。”
“而老夫要交代的就只是你到拜相之时的事情,再远,老夫就无法帮你了。”
常安此时就站了起来,对着宋璟深深一揖,说道:“学生不求能保住自己,学生只求能护内子周全。”
“行了行了,就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何必如此?”宋璟把他拉了起来,说道。
“老夫罢相,苏丞相估计也是要跟着一起被罢相,所以届时朝堂上我二人都不会在。所以届时你在朝堂之上,就需要注意一些了。”
“所以届时,要么永和你再次雷霆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要么就只能蛰伏,等到合适的时机。所以说,只能一人压百官,要么就只能熬到那个时候。”
“你明年春闱后,定然是可以一举夺魁的。随后再加上当今的青睐,你必然可以直登青云,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常安愣了一下,敢情自家先生所说的就是要么一鸣惊人,要么就当乌龟熬死别人。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是个好主意。
“恶钱之事一旦公布于天下,你就是诸位官员的争抢之物。且不说你是何身份,就单论你治理恶钱这件事,他们绝对会注意到你,甚至于是接近你。”
“所以需要注意保持分寸,老夫不能保证他们都是抱着好心思。你只是一个国子监的学生,不是为官者,平日里莫要随意与别的官员或是皇亲国戚站队,否则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你在恶钱之事公布后,到春闱结束前,都需要保持如今的状态,莫要与那些不必要的官员打什么交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常安虽然说把事情都记下了,但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稍稍思考消化了一番后,就说道:
“多谢先生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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