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常永和,你可知最近我大唐的新任丞相?”李瑛突然问道。
“新任的丞相?张嘉贞?”常安问道。
李瑛却摇手,说道:“不是他,是另一个名叫源乾曜的。这个月才回到长安城,你可知道?”
常安摇摇头,李瑛就说道:“这源丞相一回到京城,昨日的早朝时,就进言来了。”
“此为好事,又如何了?”常安虽然没怎么听说过源乾曜,但是知道这个人挺不错的——至少比某个嫉妒心比才能高的人好。
“我当时也在场,但是却对他所说的感到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李瑛疑惑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
“常永和,你帮我想想看?”
常安笑了笑,说道:“好啊,请殿下说说这源丞相说了什么。”
“形要之家多任京官,使俊义之士沈废于外。臣三子皆在,请出其二人。”李瑛说道。
常安听到之后,便笑了,说道:“这不就是想广招贤才入京吗?殿下为何要不解。”
李瑛这才说出自己的不解之处:“广招天下贤我能理解,但是权要之家中,也并非没有贤才,为何要外放人才又转入人才呢?”
常安有些不由地叹气,随后说道:“但是不知殿下是否想过,形要之家中,大多受先人恩荫,真正有才者能有多少?”
“而我大唐疆域辽阔,人民数量不少,贤才之数自不在少。就以一千换一的换率来算,一千人中能出一个有才能者,而这些形要之家中,就算是十换一出一个贤才,难道还多得过天下吗?”
李瑛这么一听,倒也是开始算了起来:“长安城中形要之家并不多,满打满算亦不超百人......”
“而就算长安城中权势之子有五百人,十换一就是五十个贤才。而朝廷筛选人才,难道不是就选那最有才者吗?”常安继续说道。
“就用五百个鱼龙混杂的,换五百个有真才实干的,以少换多,难道还算亏缺吗?”
李瑛听完,这才恍然大悟,激动地站起来说道:“原来如此,我想明白了!”
“用五百个不知有没有贤才的人群,去换五百个都是贤才的人群进来。而且这些换出去的五百人,因为是出于权贵,朝廷必不会委屈他们,会让他们在地方任职。”
“就算每个人都去当县丞,十换一有五十贤才,至少他们能治理好五十个县。这样一来,不仅能给朝廷带来有才能者,还能给一些府县带来发展。”
常安看着李瑛理解得如此透彻,也满是欣慰。但是随后,他就被吓得站了起来——因为李瑛此时拱手鞠躬,朝着自己行了一个礼。
只有皇帝与太子师方可受太子一礼,常安自然两者都不是,连忙就把他扶了起来,说道:“殿下不必如此。”
“常永和,你当受此礼。”李瑛说道。
这个时候,顾鲤忽然又咳了两下,常安顿时间就停下了自己现在的动作,弯下身去给顾鲤抚背,问道:“怎么了?又咳嗽了?”
顾鲤摇了摇头,又咳了两下后,说道:“不是......是被粥呛到了......”
常安和周围的两姐弟都愣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到了那个碗里——碗很干净,顾鲤把粥吃得干干净净。常安也是感到了好笑,十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吃不完就别硬着来,这么勉强自己做什么啊。”
“因为……因为……”顾鲤刚想说接下来的话,但是又想起太子和公主还在这里,便转而凑到他的耳边说道:
“因为是常郎做的啊......”
常安笑了,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拿起碗说道:“我去把碗放到伙房,顺便安排一下今天的午饭。”
“嗯。”
随后常安又对着李瑛和李可儿说道:“殿下,公主,今日不如就留下来吃个午饭吧,我让伙房安排火锅。”
“好啊!”李瑛很是激动。
“多谢定康侯了。”但是李可儿就显得很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
而方逸在城门口接到了自己的“聘礼”后,就直接朝着光德坊的方向去了。他本来想回自己的旧宅的,但是而顾宅就在自家旧屋子的隔壁,也是方逸要必经的一条路。
他停了下来,思考了一番后,就下马走了进去。顾科此时也正好出来,看到了方逸后,就连忙走上前来,问道:
“贤侄啊,你昨日去哪里了。”
方逸脸上顿时涌出歉意,说道:“抱歉,让您担心了。我昨日去了鲤儿那里,也暂时借住了一晚。”
“你去鲤儿哪里了?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吧?”顾科担心地问道。
“没有,他们也是十分客气地招待我了。”
顾科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都来了,不妨进来坐坐吧。”
方逸没有拒绝,直接就跟着顾科走进去了。刚刚坐下,方逸就问道:“阿叔,我想问些事情,可以吗?”
顾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然后方逸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就是我想知道,鲤儿出嫁那日的事情。”
“我们光德坊和安仁坊可是距离不短,当日迎亲送亲的时候十分热闹,你想要打听,何必要问我呢?”顾科笑了笑。
“因为阿叔您是鲤儿的父亲,问您更直观一些。”
“但是你昨日住在鲤儿家中,何不问她?”顾科看了看方逸,思索了一番后,便说道:“罢了,那我便告诉你。”
“不得不说,我见了那么多迎亲的场面,但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场景。一个新郎官,身后跟着四个亲郎;八抬的大轿子,那迎亲的队伍也长得不得了。一时之间,门口的那条街道上,都是身着红衣的人啊。”
“不知是不是我那贤婿等不及了,连带着身后的亲郎,一口气念了五首催妆诗。送亲时,老夫也有随行,一直到了安仁坊他家那里,就连门外的街口上,都摆上了接待用的桌子。”
“到最后要闹新妇时,都是他一个人挡下了所有宾客,一杯一杯地给所有宾客走了酒。”
方逸听到这里,不由得动容——常永和是士人,而听这样的描述,很明显他是用了自己所属品级中,最高规格来迎娶顾鲤的。但是排场和规模大,不代表那个坐在轿子上的女孩儿是笑着出嫁的。
这对方逸想要了解地事情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他又问道:“那鲤儿出嫁那日,可是笑着的?”
顾科倒是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说道:“鲤儿出嫁化妆的时候,我是不能进屋的,出门后又盖着盖头,我又如何知道。你倒不如亲自去问问鲤儿。”
方逸听到这,便只好作罢,脸上明显有些失落。而顾科本就心里了然,随后说道:“好了贤侄,莫要愁眉苦脸的了。”
“我知道你心仪鲤儿,但是鲤儿也没有嫁错人,贤婿也对她很好,你不必如此的。”顾科此时想到了一件事,便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是可以改变对我贤婿的想法的。”
方逸皱了皱眉头,此时他很想是这个常安做了些什么对不起顾鲤的事情,但是却又不想,便问道:“什么事?”
“上月时,他正好受封侯位,但是第一道圣旨中,却还要让他与鲤儿和离,改娶长公主为妻。”顾科说道。
方逸一听,顿时就愣住了,随后顾科又继续说道:“但是他为了鲤儿,冒死拿着圣旨进宫面圣,当着当今圣上的面抗旨了。但是好在,他最终让圣上收回了成命,还保留了爵位和赏赐。”
方逸十分地意外,圣上赐婚公主出降,还从未见过有人要抗旨的,而且这还是一个大赏。但是偏偏这个常永和敢抗婚。而且抗旨还是死罪,他不怕的吗?
“他不怕死吗?”方逸如此问道。
“他应当是怕的,但是他就这么去了。还是说,有什么比让他死还更让他难受的呢?”顾科就说到这里,明显有一股自豪的意味在里面,一时间内,正厅里沉默无言。
坐了好一会儿,方逸就开口了,问道:“那看来,阿叔很满意了?”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顾科点点头,“先前有谣言说我贤婿是一个厌商之人,我一开始还害怕鲤儿嫁过去会受委屈。但是如今一看,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知道了,多谢阿叔。”方逸此时站了起来。
而顾科问道:“不多坐会儿吗?”
“不必了,我先回家安顿一下,也好久没有回来住过了,需要收拾一下。”方逸站了起来,微微笑道。
“阿叔,告辞。”
方逸直接走了出去,原本顾科还说了些什么话,但是他都没有听,也没有听到。就这么安静地走到顾宅门外,看着自己之前带来的这些聘礼,不由得笑了。
笑着笑着,他就上了马,继续带着车队朝着自己的旧房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