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从常安那里离开后,回到宫中细细地品味了许久,一直到次日都感觉有些意犹未尽。次日被李隆基点名要去上朝的时候,他还专门地去见了源乾曜一面。
但是时间紧,二人并没有说很多,就要开始上朝了。一直到下朝后,李瑛才再次来到源乾曜的面前,源乾曜有些好奇地问道:
“殿下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李瑛这才把昨天和常安说的那些话给重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不愧是源丞相,果真是有远见。”
源乾曜听完后,微微愣了一下,但是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毕竟他自己当时的想法,就只是想让陛下把那些碌碌无为白吃俸禄的世家之子,全部拿出去换回些真正有才能得人回来。
但是这种更加远的东西,他自己倒是没有细想。
“殿下倒是想得长远。”源乾曜笑道。
但是李瑛却说:“这个不是本宫想出来的,是定康侯常永和想出来的。”
“定康侯?”源乾曜愣了一下。
“是啊,其实本宫一开始没想通源丞相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建议,就去问了问他。这些,都是他说的。”李瑛点点头,说道。
“这定康侯,住在哪个坊里,我想要去见见他。”源乾曜问道。
“啊?”现在轮到李瑛愣怔了。
……
定康侯府的院子里,常安就抱着顾鲤,手里拿着折扇,在给怀里的可人儿扇风。而怀里的顾鲤嘴巴不停,在吃着粥。
忽然她舀到了一块鱼肉,但是却不吃,只是将勺子凑到了常安的嘴前,说道:
“常郎你吃,这有鱼肉。”
常安笑了一下,便张嘴把粥喝了下去,随后说道:“这一整碗都是给顾娘吃的,鱼肉也是用来给你补身子的,你自己吃就好了。”
但是顾鲤却理所当然地说:“但是常郎爱吃鱼啊,有鱼当然是要常郎吃的。”
“不用给我吃,不然我就不抱着顾娘了。”常安“恶狠狠”地威胁道。
顾鲤顿时就委屈巴巴地,嘟了嘟嘴说道:“吃就吃嘛……”
这时,怀琴就走进了院子,然后说道:“公子,源丞相求见,现在正在门口等候。”
“请进来吧。”都来客人了,常安哪有不让进的道理。
而顾鲤也是没有撒娇,自觉地就从常安的怀里移了出去,然后快速地喝着粥。
“慢点喝,不用急。”常安见此,笑道。
直到源乾曜进来的时候,顾鲤已经喝完粥了。常安和顾鲤都抬起头,发现对方身着紫色朝服,身上配饰皆是丞相的配置。
但是与丞相身份格格不入的,就是他手里还提着……一盒东西?
“定康侯,夫人。”
“见过源丞相。”常安和顾鲤就起身,老老实实地朝源乾曜行礼问候。
“免礼免礼,”源乾曜摆了摆手,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二人面前的桌子上,说道:
“定康侯与老夫乃是同级,可不用行礼。若是硬要行礼,老夫倒是要给你行个礼。”
“源丞相言重了。”常安笑道。
源乾曜却拉起了袖子,手臂上面有一个粉色的刀疤。
“定康侯找出了预防天花病的方法,于情于理,你都算是全大唐的恩人。”源乾曜说道,然后又把面前的盒子往顾鲤的方向推过去。
常安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不知道源丞相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老夫今日听殿下说,定康侯为殿下解释了一番老夫的谏言。”源乾曜说道。
“确有如此。”常安点点头。
“所以,老夫今日就想来认识认识你,这也是带给夫人的点心。只是不知夫人是否愿意笑纳。”源乾曜此时就把盒子往顾鲤的面前推。
很显然,源乾曜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另外一个跟他身居高位的人,就只是因为说了这位小娘子一句,被这位年轻侯爷一顿骂啊。反过来思考,向顾鲤示好,不就是相当于跟常安表达善意吗?
顾鲤看了一眼常安,随后就微笑着接过了盒子,道:“多谢源丞相。”
“没想到,老夫简单地想遣出京城中的世家之子,到了定康侯这里,就变成了引入外地贤才,同时让形要之家的无用子晴外学习。你之眼界,远超于老夫。”源乾曜说道。
“老夫自己的话,还不如一个后生理解得深,用的也不如人家好,实在是惭愧。”
常安说道:“这只是我自己的理解而已,源丞相不必惭愧。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种理解,各自思想不同,不必因此而神伤。”
源乾曜此时就笑了,然后说道:“难怪定康侯之所以为定康侯,老夫今日算是知道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若不是你已封侯,老夫定然用自己这身紫袍换你一个前程!”
常安此时连忙说道:“多谢源丞相,但是陛下说过,虽然我有爵位,但是仍可通过科举进入官场。”
源乾曜此时愣了一下,说道:“没想到,定康侯才能之高,居然能让圣上都如此看重你,不仅封侯,还许你继续参加科举。”
“都是圣上眷顾,不敢自居有才。”常安微微俯首,说道。
这时,怀琴又双叒叕进来了,说道:“公子,三娘,贺知章贺博士来了。”
“请进来吧。”
很快,怀琴就带着贺知章进来了,而贺知章手里还拿着两本书。见到了常安三人后,都一一问候了一句。随后他转向了顾鲤,说道:
“常夫人,先前有公事耽搁了些时间,这夏至几日才全部都读了一遍,如今便是来交还与你的。”
顾鲤接过了诗集,说道:“无事,我们这里还有几本,都可暂借给贺博士。”
贺知章听后一喜,说道:“感激不尽。”
“无事。”
随后顾鲤就打算起身,去书房里取书。但是这时源乾曜却叫住了她:“夫人,不知这诗集可否暂借老夫看看?”
顾鲤愣了一下,然后就把诗集递给了源乾曜,然后再去书房,把剩下的几本诗集都拿了出来,交给了贺知章。
“多谢夫人,我不多叨扰,就暂先告辞了。”贺知章说完,就离开了。
此时,源乾曜看完了几首诗后,就满是欣慰地点点头,意犹未尽地合上了书本,说道:“夫人,不知这诗集都是谁写的?”
顾鲤笑了笑,说道:“都是我家夫君写的。”
“都是你夫君写的?!”源乾曜有些诧异,他看了好几首诗,其中诗风都各不相同。如果说一个诗人的诗风就是自己的一面的话,那眼前这个年轻侯爷就是有多种面貌。
“除了第一本的那首《不负如来不负卿》,其余的都是我家夫君写的。”顾鲤说道。
源乾曜啧啧道:“当真好才华,少年英才。”
“源丞相过誉了。”
源乾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侯爵,才华横溢而且为人谦逊,是为大才。
他点点头,随后问道:“老夫初到京城,便听说了定康侯与张丞相的事情。端午那日,定康侯与夫人于渭河边,斥骂张丞相,不知是真是假?”
常安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当时我们夫妇二人与苏尚书苏老交谈。他便插嘴出来,惹得内子不高兴,被说的哑口无言。”
“结果到头来,说不过便说内子不守妇德,便轮到我去与他辩论了。”
源乾曜此时也是捏着胡子说道:“张丞相此人,刚愎自用,嫉妒心极强,常常做些混事,用街坊的话来说就是‘混不吝’。如今坐上相位,更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会受到定康侯斥骂,倒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张嘉贞此人,才干与能力都是极好的。他善于决断,长于奏对,治政严肃。只是脾气急躁、刚愎自用,遭到舆论的鄙薄而已。”常安说道。
“我们夫妻二人与其接触过,对其也确实是不喜,这是事实。厌恶归厌恶,不能因为厌恶他,而去否认他的才干。”
源乾曜微微颔首,说道:“确实如此,虽然遭人鄙薄,但是才干是没法作假的。老夫尚未到京之时,朝中上下,皆由他一人打点,但依旧井井有序。”
说了一阵,真儿才将茶水端来,常安就说道:“抱歉了源丞相,未能及时为客人备上茶水。”
“无事无事。”源乾曜摆摆手,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后,就说道:“对了定康侯,老夫今日来,还想问件事情。”
“源丞相请讲。”
“那便是老夫前两日所谏之事了。老夫只是想把京城的人换出去,出子也只是为了免去旁人的闲话。而定康侯却说要招入贤才,并给出遣者安任职位,莫不是在提点老夫?”源乾曜“贼兮兮”地看着常安,问道。
“不敢,源丞相是前辈,我是后生,这只是我对源丞相所说的政令进行一个解读而已。”常安说道。
“虽说你是无心之举,但是老夫也受了你的提点。此法未必不可行,不仅增加贤才入朝,还能利于地方,按照你的说法,确实是双利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