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知青,你想让我住过来吗?我过来住就是挺麻烦大家的,我平时饭量又大,我怕我……”
“饭量大怎么了?大不了你的那份粮食我出,再说了,大伙什么时候计较过这个?你还不知道大家对你什么态度吗?”孙秀文冷着脸,一口气说了不少话:“说白了这些都是借口,你不想陪我住而已,我挺没想到的,刚才之前我都以为你是默认要住我这的,我没想到你根本没这么打算,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情愿,你实话跟我说,去年我叫你过来陪我那会儿,你那时候是不是就不太想答应,就觉得挺不情愿?你在我这住是不是一直都特憋屈,特委曲求全,只是怕我不高兴才强迫自己答应的。”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铁牛在心里说。
他看着孙秀文有些受伤的眼神,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闷闷的,暗暗决定得过来继续陪他住着,今天就早早回去跟他妈把情况说一下,顶多晚上多在家里呆会儿照顾他妈,赶睡觉前就过来和孙秀文搭伙。
想到这,他忙说:“孙知青,你赶紧先去吃饭,我先把屋子给你拾掇出来,然后我得先回家一趟给我妈……”
熬中药三个字还没吐出来。
孙秀文就飞快地说:“不用你收拾了!你现在就走吧,以后也不用你陪我住了。”
他一听铁牛说要回家,心里瞬间就一股丧到极点的情绪,失落混杂了委屈。
奇了怪,平时对谁他也不这么武断冲动,这一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铁牛听了这负气的话,心里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但他向来不和孙秀文拌嘴,什么都让着孙秀文,也只是耐心地解释:“我妈这几天感冒了,咳嗽很严重,我得回去给她熬个药。”
他一边说,加快了手上整理床铺的动作。
孙秀文看他着急的样子,撇着嘴说:“不用了!你既然这么忙,就专心忙你家的事儿,走的时候把给叔叔阿姨的东西带上!”
太明显了,铁牛这是早就有打算,早就想摆脱自己了,不然也不可能来的时候专门把治疗失眠的药带两副,意思还不是明摆着的,不要再因为失眠要人陪的借口拉着他一起住,自己要是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亏自己还想着以后晚上是不是带铁牛参加那个扫盲班,给铁牛补补知识,就算希望渺茫,也拼着最后一年让铁牛试试。
原来人家早就不乐意继续跟自己一起住了。
他这时候也是无比庆幸,自从认清了对铁牛的特殊感情,他就是再怎么喜欢,也没想过要把这份感情对铁牛坦白,他庆幸自己简直太理智了,坦白的结果无非是一颗心被摔的稀碎,说不定还要踩几下,然后骂自己恶心。
铁牛不知所措了,急忙把褥子铺好,翻身下炕。
他走到孙秀文面前,看着他冷冰冰的脸,着急地解释:“孙知青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本来我爸就能给我妈熬药,这不是最近我姐又生了,我爸隔三差五去山里给我姐找补身子和下奶水的草药,一去回家就到晚上了,我还得给我妈热饭,熬药。”
“你走吧。”孙秀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也能理解铁牛照顾母亲的举动,铁牛妈是个很好的劳动妇女,热情开朗,待他特别掏心掏肺,铁牛照顾他妈,他心里没有任何芥蒂,他介意的是铁牛不拿他当回事,今天才知道他陪了自己一冬天都是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
他本来还以为这几个月铁牛和他一样开心,由此推断,很多事他一直觉得是那样,那都是自己的想当然,真实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美好。
铁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垂头丧气地说:“我去摆抹布。”
“不用!”孙秀文拉开门,推了铁牛一把,“阿姨都病了你不着急吗?我不需要你照顾也不需要你陪着,我自己能克服,我就是再睡不着也跟你没关系了。”
“孙知青……”铁牛沮丧且无奈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嘴笨,哪里表达的不合适,又让孙秀文不高兴了,他好像越来越生气了。
“孙知青,那我先回去了,我等会儿再过来……”
“不用了!”孙秀文提起一口气,“我吃完饭就睡觉了,今天得早早休息!”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就想说点狠话,他觉得自己在铁牛心里一点位置都没,不,他当然还是朋友,大哥,仅此而已,跟莫问程相比可能都不会有太大区别。
铁牛闷闷地说:“那我明天再来帮你收拾,现在炕拾掇好,能睡了,要不我给你套上被套再走。”
“不用,不就套个被套,江知青和宋医生都会,我可以请他们帮忙,我自己也不是不能套,我只是以前没做过而已,你是觉得没有你帮我,我连生活都成问题了吗?那你就想多了,我只是跟你住了一段时间,习惯了而已,其实屋里多了外人我也挺烦的!”
铁牛局促地握住了衣襟,孙秀文突然变得那么冷,那么有距离感,说出的话一句句都带刺,他心里很难受,“孙知青,你说的是认真的吗?我在这里的时候你也觉得我挺烦的。”
孙秀文心里抽抽着,但还是倔着说:“是,就是烦,我认真跟你说,我现在真的特别烦你,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身上的一点,有话不给我当面直说,给我玩虚伪的那套,我这个人不喜欢勉强别人,你觉得我送了你东西,给你花了钱,你就欠了我的人情,你就必须答应我的要求,所以你勉强你自己陪我住了几个月,何必呢?这么勉强自己,完全不必,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施舍!你走,把你治睡眠的中药也拿走!我不需要这个,宋医生过阵子进安眠药,我吃安眠药,一粒不行我吃半瓶,你放心,我不会让我自己睡不着的。”
“安眠药?那个不是很伤身体吗?”铁牛急的皱了眉头。
“你管的上吗?我们只是哥们而已,这个地球没了谁都能转。”
铁牛呼吸一紧,“安眠药真的不能随便吃,你说过,我是你的好兄弟,最好的哥们,我不想让你吃安眠药,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先给你套被套。”
孙秀文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上了炕,一言不发地套被套,眼睛就有点酸涩,但他还是冷冷地说:“你想多了,我和你是兄弟,和宋宵也是,和江红柏也是,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也没什么特别的。”
铁牛动作剧烈的一顿,好半天才继续套被套的动作,但力气好像突然抽没了似的,动作萎靡了不少,好半天才套好了被套,他默默地下了炕,转身拉开门,“我走了。”
门被轻轻地带上,铁牛离开了。
孙秀文心里空空的,江红柏走过来敲他的窗户:“叫你几遍了,不吃饭啊?”
不见孙秀文回答,他索性走过来推开门,“吃饭都不积极,这是给咱们省粮食呢?”
“我不吃,别烦我!”孙秀文突然暴躁地低吼一声,走到炕边,钻进被窝把自己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