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十分无奈，他就知道，肯定是他姐又说了什么。

    他想了想，说：“那等明年行不？今年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八个月的时间，我今年全力复习，要是年底考不上，明年再考虑结婚的事儿。”

    能拖延一时算一时，他前脚刚答应孙秀文，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急着相亲结婚，那样也太不厚道了。

    没想到李婶儿这次态度格外坚定，“这要是一般人家，妈都不说啥了，腊梅可是个挑着灯笼都不好找的好姑娘，你姐再三给妈交代，一定得把你们撮合了。”

    铁牛哭丧着脸，“妈，我不喜欢腊梅，也不想娶腊梅。”

    “你还没见过人家姑娘，咋就不喜欢呢？你姐说腊梅长得可好看了，浓眉大眼，还是大个子，身高也跟你匹配……”

    正说着，一道咳嗽声打断她。

    孙秀文咳了咳，一脸尴尬地走上前说：“婶子我不是故意偷听，就是恰好听见了，这个事本来不该我插嘴，但我这么久以来也没把您和叔叔当外人，铁牛更是我的好兄弟，我说句失礼的话，您真不该强迫铁牛相亲。”

    李婶儿一愣，呆呆地看着孙秀文，在她的念头里，孙秀文怎么的也应该跟她和大闺女站一边，劝着铁牛结婚才是。

    她呆滞了一下，问：“这，这话咋说？”

    孙秀文：“您想想，他以后考上了不得进城吗，有了城里的工作就能落城里户口，一般国营大厂各个机关单位，是凡正经单位都给解决户口、住房问题，到那会儿他不就是城里人了么，找个城里伴侣更有共同话题，所以现在不急结婚的。”

    “哦，你是这么想的，也对。可婶儿想着，照你这么一来会不会拖的太晚？他都十九了。”她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更不赞成了：“再说咱们娶城里姑娘也娶不动的，动辄就要三转一响，大几十块上百块的彩礼，把我和他爹卖了都不够。”

    “没事儿啊！”孙秀文胳膊搭在铁牛肩膀上：“有我呢，我俩可是好哥们，关系那么铁，他有中意的结婚对象我能不管么，到时候彩礼和聘金我包了，我怎么说也是当哥哥的，不能让我弟穷酸的娶不上媳妇。”

    “孙知青你是好心，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我们铁牛不能领你这个情。”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是李桂香走出来了。

    她脸色很不好看，大步走上前在铁牛耳朵上拧了一把，压低声线斥责：“人家腊梅她大姐就在堂屋坐着呢，你们在这说啥娶城里的？生怕人家听不见是吧？要是不小心被孟红听见了，这不是明着打人家脸吗！多亏我反应快，一阵大嗓门说话把你们声音盖过去了！你可长长心吧你！”

    连带着，不悦地看了孙秀文一眼。

    她坐在窗边听不错，话题就是孙秀文带起来了，起先铁牛跟她妈说话都没怎么有声音的，一到孙秀文张嘴，他讲话的声音就十分响亮。

    他什么意思，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要是无意的，那说明这个人是个不会替人着想的，不是自己相亲就不在乎了，哪管别人能不能成事？还好哥们呢，这个人做事太不讲究了。

    李桂香很在意这次的相看，心里腹诽着孙秀文，脸色漆黑。

    孙秀文自然感受到李桂香的迁怒，他没解释什么，抿抿唇说：“我先……”

    铁牛慌张地握住他的手腕：“孙知青！你答应我的，一起吃饭！吃了饭咱们一块回去。”

    他听出来了，孙秀文不高兴，打算告辞了，要是自己不打断他的话，他下一个词就得蹦出告辞回去的话。

    孙秀文想走，但看着铁牛满脸恳求，心一软，扯出无奈的笑：“我说我先去厨房帮忙，摘个菜剥个葱什么的。”

    铁牛松了口气，“走，咱们一起。”

    他跟着孙秀文就往厨房走，路过李桂香的时候，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说了一句：“姐，我看的出你跟孟红姐关系好，可那是你们之间的交情，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还不想结婚，等以后打算结婚的时候我也只想自己选对象，不想家里给包办。”

    李桂香瞪大了眼睛，跟李婶儿两人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这么离经叛道的话是铁牛嘴里说出来的。

    她拉着李婶儿到一边去，嘀咕道：“妈，不是我嘴长，我就发现了，铁牛以前多老实，从来不带顶嘴的，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就这几个月的时间，自从他认识这个孙秀文就不如原先懂事听话了。”

    李婶儿倒是挺维护孙秀文的，“铁牛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肯定没有小时候那么乖顺了，这跟孙知青没啥关系，孙知青这个小伙子很厚道的。”

    “妈你糊涂啥呢，这不是他人好不好的事儿，咱们可是农民，人家是知青，身份就不一样，脑子里想的东西能一样吗？铁牛整天跟着一帮城里知青厮混，都快忘本了，你看看他现在，思想都跑偏了，咱们农民的孩子能跟着城里人的想法走吗？还，还说啥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不让家里管，我的天啊，他再这么下去非得被带到沟里去不可。”李婶儿微微皱了皱眉。

    老大闺女这个话虽然有几分在理，但是吧，她说的有些东西李婶儿还是不太认同。

    孙知青是一个特别好，特别真诚的孩子，对人好就掏心掏肺的好，前前后后往家里拿了不少贵重东西，平时对铁牛也特别照顾，没少给铁牛买这买那，现在还带着铁牛复习，以后万一铁牛能考学考到四九城，那后面要麻烦人家孙知青的地方多着呢，老大闺女是一心想促成铁牛跟腊梅的婚事，心急就口不择言了。

    李婶儿还是维护着孙秀文：“城里人的思想铁牛为啥就不能学呢？你多和孙知青接触就知道了，这个小伙谈吐特别好，经常说些咱们不知道的知识，妈觉得铁牛跟他呆在一块挺好的，长见识，咱们铁牛以后要是能进城也挺好的，妈盼着他有出息。”

    李桂香翻了个白眼，“妈你太老实，太善良了，你和爸一准是被忽悠了。你听他们瞎说，进城是那么好进的吗，再说了，他们说高考要恢复，这都是没影的事，国家到现在都没通知，也没啥风声传出来，他们这么说就是造谣，妈你咋不想想，万一根本没有放开高考这回事，白白骗着咱们铁牛复习，浪费一年时间呢？”

    李婶儿让她“恐吓”的也有点心里不安。

    “那到底咋办？”

    李桂香已经有了主意，说：“妈你今天得配合我，你等会该做饭就做饭去，多做几道菜拖拖时间，我和孟红赶紧回我们大队一趟，上他们家把腊梅接过来，铁牛这么不配合不是啥好事，咱们得早早把婚事定下来，不然铁牛这孩子真得被带跑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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