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凌风沉声应了一声,但他依然坐在马车中没有半分要小马车的意思。
马车外的车夫面露不解,“不是要来祭拜沈老太师吗?怎么不下马车,真是位古怪的公子。”
但他只能默默的等待着,不敢有丝毫的催促之意。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他交代过,一定要小心伺候着眼前的公子,莫要惹他不快。
沈凌风没有理会车夫的嘀咕,他靠在马车的软榻上,捂着胸口,眼底已经是猩红一片。
到了自己父亲的陵墓,他反而胆怯了起来,不是他不下马车,而是他的双腿不听他的使唤了,它们正在不停的颤抖着。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沈凌风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使劲的拍打自己那不听使唤的双腿,终是抬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砰—”
沈凌风还没有站稳,他的身子便径直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车夫小当即惊慌失措的跑了上去。
“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车夫慌张的想把沈凌风扶起来,见他苍白的脸色,车夫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不要扶我,滚开。”就在车夫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沈凌风突然大声喊道。
“是,是,是,公子。”车夫纵然满心担忧,但见沈凌风神情烦躁,只能退到了一旁。
沈凌风抬头看着眼前距离自己不远父亲的陵墓,满眼都是痛苦。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着,疼得他无法呼吸。
“父亲,对不起,是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了,才来见您。”
沈凌风就这样,任由自己趴在污秽的地上 ,一步步朝着陵墓挪动着。
“父亲,孩儿回来了。”
沈凌风抱着自己父亲冰冷的墓碑,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父亲,孩儿不孝啊!”
他控制不住的自己“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顿时落在沈老太师的墓碑上,沈凌风见状,立刻抬起他宽大的袖袍,一遍遍着擦拭着自己父亲墓碑上被自己污染的血迹,嘴里不停地道歉着,
“父亲,对不起,父亲,您别担心,孩儿没事,孩儿这就把它擦拭干净,”
直到他的双臂都已经麻木,没有了知觉。
他这才挪动着身子,在墓碑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额头已经磕破,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却恍若未觉。
“父亲,孩儿终于来看您了。”
他瘫坐在地上,不动不动的看着陵墓上的碑文。
“父亲,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您一眼,甚至还把茹儿丢在了您的陵墓附近,父亲,您责怪孩儿吗?”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当年都是孩儿的错,若不是孩儿一意孤行,您也不会愧疚自责一生。”
“父亲,孩儿对不起您,对不起母亲。”
沈凌风就这样一边磕着头,一边说着。
“茹儿,你既希望她清宁一生,我便依你。”
“可是父亲,茹儿,你们知道吗?清宁那丫头凌风还没有见过,但却知道她背负了太多的无奈和委屈。”
“父亲,你一生为国为民,为了太师府的荣耀,为了孩儿,你牺牲了太多太多了。”
“可是到头来呢?你一生所求皆成空。”
“父亲,孩儿回来了,可是你的在天之灵能否看到呢?”
“今日之后,上京城中在没有太师府了,而是忠勤伯府了。”
“父亲,你说这算不算一种悲哀呢?”
沈凌风喃喃自语着,他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车夫在旁边听着沈凌风的话,眼眶也是泛红。
原来,这位公子是沈老太师的嫡子。
他忍不住的哽咽道,“公子,还请节哀顺变啊!”
沈凌风跪在墓碑前,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他的双手伏地,头抵住双膝,无声的哭泣着。
日头逐渐偏西,将将西边天际完全被染成为红色。
沈凌风依旧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趴在双膝上,像是在沉淀着什么。
“公子,天都黑了,您回去歇息吧!”车夫看着沈凌风趴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忍不住的劝道。
车夫的声音在寂静的陵墓中回荡着,但除了他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车夫见状,赶紧跑了过去,这才发现沈凌风已经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车夫当即把沈凌风扶了起来,带着他离开了陵墓。
刚上了马车的沈凌风幽幽转醒,只是他双眸很是空洞。
马车一路朝着城内天味楼的方向疾驰着。
然而,车夫刚驾着马车离开陵墓不久,清宁的马车便迎面而来。
两架马车就要擦肩而过之时,晚风吹起双方的车窗,
清宁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马车内,
清宁看着对方那张有些熟悉而又十分的的面容,心口骤然一疼。
她忙不迭的坐直身子,目光紧紧看着沈凌风。
沈凌风本来已经移开的目光,却在看到清宁后,定住了。
清宁和沈凌风瞬间四目相对。沈凌风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愣在原地,挪不动自己的脚步。
茹儿?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凌风满心都是疑惑和震惊。
而清宁更是立刻对着车夫吩咐道。
“停车。”
车夫不敢耽搁,赶紧驾着马车靠到了一旁,给对方的马车让路。
清宁掀开车帘,朝着对方的马车跑了过去。
“停车,还请等一下。”
沈凌风听着清宁慌张急迫得声音,他恍然大悟,
“她不是茹儿,她是茹儿给我生的我的嫡女”。
他透过车窗看着清宁那奔跑过来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疼的厉害。
“停车。”沈凌风朝着车夫急迫的吩咐道。
“是,公子。”车夫应声后,赶紧把马车停了下来。
沈凌风坐于马车之中,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儿。
他立刻想飞身下去。
可他低头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沈凌风忽然觉得自己不配作为她的父亲。
他原本已经十分清瘦的脸颊,此刻更是形销骨立,满眼沧桑。
他颓然的靠在马车车厢上,心中苦涩难当。
他如今这副模样,不知让她看见了,会作何想法。
清宁很快就来到了沈凌风的马车前,见对方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她略有不满的蹙起秀眉,但还是很是规矩的朝着那马车内的沈凌风欠了欠身。
“敢问阁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沈凌风听着清宁的声音,他透过车帘与马车之间的缝隙,望着清宁那瘦弱的身影,心口处一阵钝痛,他喉咙微颤,想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自己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又怎配让她记得呢?
他慌乱的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清宁。
“我们并未见过。”沈凌风故作冷漠道。
清宁听着沈凌风的声音,她的心口闷闷的。
她忍不住的想挑开眼前的车帘仔细打量着对方。
她记得刚刚马车内的一瞥,对方瘦弱的很是厉害,满脸都是将死之人的病态之色。
“阁下,可是身体有恙?”清宁忍不住的关切问道。
沈凌风听着清宁的关切之语,他心里十分的暖和。
“无碍。”沈凌风故作淡然的回道。
清宁听着沈凌风当然冷清的话语,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知道,对方不想说。
“是小女子鲁莽了,还请阁下海涵。”
“既然阁下身体无恙,那便好,小女子便不打扰阁下了”。
清宁说完,便转过身子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沈凌风听着清宁的脚步声,他心里很是煎熬。
他想出去见她,想好好的看看茹儿给他生的女儿。
可是,他怕自己如今的模样会让清宁感到耻辱。
“等等。”沈凌风朝着清宁的背影喊道。
清宁听到沈凌风的声音,她转过身子,看着他。
“怎么了?”清宁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沈凌风听着清宁那如泉水的声音,他轻轻略带温柔的说道,
“姑娘,天马上就要黑了,一个女郎家单独在外会有危险,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谢阁下提醒,不过……”。清宁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她不是喜欢好管闲事之人,可眼前马车之内的人,总是让她心里很是不解,很是心疼。
忽然,清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阁下,还请听小女子一言,小女子略懂一些医术,虽未见过阁下面容,但听阁下的声音应该是身体有些抱恙。”
“今日相逢即是有缘,阁下若信得过小女子,还请收下这药丸,虽不能药到病除,但总归会对阁下有所帮助。”
清宁说着,便从随身携带的药包中拿出药丸,她本想拿普通的养生丸,不知怎么了,她鬼使神差的就掏出了天山雪莲的药丸递了过去。
沈凌风听着清宁的话,他心中一阵暖流划过。
原来他的女儿还是个医女。
他的女儿心底是这么的善良。
他看着从车门外伸进来的小手,他有心想握住它,可他不能。
沈凌风颤抖着手,接过清宁递过来的药丸。
然而他却低估了清宁的医术,就在接过药丸的那一刻,清宁的指尖像是不经意的划过他的手腕,虽然只有一瞬,那这足够清宁诊断出眼前之人到底身患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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