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得吸取墨书的前车之鉴。
别白白失了清白之身,还得不到名分。
墨书是姜烛一手调教出来的,姜烛自然站在墨书这边,语重心长道:
“墨书,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一定替你做主,让你二人完婚。”
墨书苦笑道:
“大哥,我条件也不差吧?我师父屡次要正式将蓬莱门满门托付于我,我还想再给东鲁做些事情,迟迟没有接任,说起来,我墨书不是可以任人采撷的花花草草。此前,我明明是能感受到沐筝对我的与众不同的……为何……”
“你别难受,本侯是你的后盾。”
姜烛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眸色渐深。
担心着林芷澜在那边也乐不思蜀,或者被陆沐筝带坏了,外头花花草草迷人眼,忘了他这个“正宫原配”。
暗中让墨书去留意了盛光启、韩经韬那几个男狐狸精的动向。
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绿茶,一个尚有婚约的有名无实的未婚夫,林芷澜若是被旁人勾搭走,首先就要怀疑他们两个!
还好墨书回报说,这两个人目前都很低调老实,盛光启在别院疗伤,韩经韬在后母那边过招分身乏术,这些时候和林芷澜也没有书信上的往来。
姜烛这才稍稍定心,又觉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怨夫”了。
爱让人心生自卑。
林芷澜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也许有一天都会不再需要他……
姜烛不后悔。
他本来就打算让她拿回一切权力江山,自由翱翔驰骋,再也不受束缚。
谁也不能阻拦她的脚步,姜烛自己更不例外。
林芷澜那边正是忙碌的时候,脱不开身,要防着悠悠众口的议论,悄悄地让月满递来信笺。
没什么需要姜烛拿主意的,就是些碎碎念。
说朝堂里外的交际太累,但她不得不多方走动掌握动向。
还抱怨,操持大型的活动太繁琐麻烦了,她还不能再当甩手掌柜,即使是有知心知意的下属,也要亲自统筹领导,可把她累得不轻。
最新的一封信说,等她这阵子忙完了,一定要再和姜烛依偎把酒,共赏风月。
姜烛把花笺贴在心脏的位置。
暖意顿生。
想来林芷澜是不愿意收到一本正经又官方的回应。
花言巧语他又害羞嘴笨,说不出写不下。
最后只红着耳朵,落笔写下一个字——
“好。”
劳烦月满带回去。
林芷澜看到之后气得骂姜烛敷衍、笨蛋、木头。
却不知,她所写出的每一份信笺,都被姜烛压在枕头底下,伴他入梦。
长公主府开设的琼花宴如火如荼地按时开启。
府中上下美如仙境。
林芷澜亲口吩咐了,今日所邀的都是超凡脱俗的贵客,不可光拿出来金银饰物金光闪闪且俗气地亮人的眼,应以天然本真的玉石、花草装点。
花材选的都是不易让人过敏的。
并不是随意堆砌了事。
根据府内的每一处景致、回廊、建筑的配色交相辉映,伴以淡色如浅蓝、淡碧的绸带固定形状,超脱世外之余也不显得寒酸落魄,亦有各色琉璃制成的“护花铃”,五颜六色的精致可爱。
微风一吹,花影摇动间有清脆的铃铛妙音,如少女笑声,更使得宾客们心旷神怡。
坐席呈环形摆了两大桌,可使得来者不分上位下位、身份高低,随意而坐,可与相好的结伴,也可现场结交一见如故的伙伴。
都是女宾,所以提供的酒水度数并不高,品节意境却高,如“梨花酿”“桃花酿”“玫瑰酿”等,液体澄静透彻,酒气不冲人上头,芳香扑鼻。
还为不能饮酒的女宾们准备了各种新鲜现榨的果汁、果茶、贡品茗茶。
一般的士人会觉得,果茶之类混杂,上不得台面,掩盖了茶叶本身的气节,亦有辱茶道。而贵女们中间最是流行着各色对应时节的果茶,搭配上学问还深着呢,是看不上端着身份的士大夫们的。
都说众口难调,在林芷澜这儿是不存在的。酒水饮料方面,她听取了陆沐筝“自助”的创意,什么点心茶水果汁全部备好,有喜欢的大可以随便自取,不用顾及他人的眼光,尽兴便是。
还有新鲜的时兴瓜果,贡品的果子、杨梅等林芷澜都很慷慨地拿了出来。
表面上看,这场琼花宴没有浓厚的铜臭味,可桩桩件件都不只是有钱才能办到的。
教养林芷澜长大的杜嬷嬷亲自在府门口迎来各位贵客。
让每一位来客都感受到了长公主的诚意与厚待。
毕竟,京城女眷里地位最高的毋庸置疑是皇室女子,大家又见惯了这个骄纵的那个脾气大的,忽觉长公主待人,分外地春风拂面。
摆宴之处还设置了小游戏,如抽字对试、射箭投壶等符合君子六艺的玩意儿,方便姐妹们说说笑笑,夺得魁首的还有长公主设下的彩头呢。
当然,射箭用的箭,箭头都被拔了,用布把前端的位置绑得圆圆钝钝的,沾上石灰,从而不会有锐处伤人。
林芷澜设下每项笔试的头名彩头颇为丰厚。
拿射箭的单项来说,是一个纯金的古法雕琢的手镯,上面雕的是一枝首尾相衔的春花,意象极佳,让那些自持清高的女官们也想尝试夺魁。
林芷澜财大气粗,不怕往外掏好东西,就怕没人参加。
陆沐筝已经飞快地计算出了这沉甸甸的镯子放到外面去卖能卖多少钱了。
林芷澜早看穿了她的财迷心思,再三警告她参加可以,不许以她自己的名义拿奖倒卖……
陆沐筝便叹着气,忍痛不看那些宝贝,努力把心思放在吃喝上。
来的女宾少有武将之家的女儿,更没武将,不然她上去轻轻松松秒杀啊!
林芷澜本来是想叫她和杜嬷嬷一起在门口迎客,也能见此多看看京城女眷圈子里的交际,陆沐筝振振有词地说自己社恐拒绝了。
便呆在里头,也能顺便盯着有没有可疑的人使坏。
风林军还得和后宅的女眷保持些距离,在府外一圈是严防死守,如果里头先出事乱了,陆沐筝得先搭把手。
林芷澜是女主人,更是地位尊崇的长公主,要把噱头拉得足足地再出场,宾主尽欢。
谁和谁不对付的场面要是直接被林芷澜撞上了,那大家都尴尬。
所以有些平时互相看着不太顺眼的姑娘们,在林芷澜出场前赶紧地互相讥讽了几句,你挖苦我我挖苦你。
有个小姑娘格外口齿伶俐、战斗力报表。
是还未出阁的娇娇小姑娘,脸蛋嫩嫩的上面还有淡黄色的可爱绒毛,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丸子头,从中各拖出来了一条麻花辫。想必家里人宠爱至极,奢华的金饰璎珞缠了一圈又一圈。
殊不知,在她这个年纪,一张充满青春的脸已经是王炸了,俗物只会削减灵气。
起因是小姑娘嘲笑季元雪看到这处的布置打扮的惊叹模样,是没见过市面。
季元雪平日在户部受的腌臜气已经够多了,这股子恶气忍了又忍,没忍住,反唇问道这位姑娘是不是生活在天上见惯了琼楼玉宇,才连长公主府的低调富贵都瞧不上。
小姑娘叉腰道:
“不是瞧不上,我姐姐是陛下最受宠的妃子,时常邀我入宫叙话,世上的富贵都不能和陛下盛宠相提并论罢了。”
季元雪冷哼道:
“既然如此,你继续去你姐姐处便是,何必踏足长公主府?既然赴了,又何必拿长公主与陛下相比?岂不是令主家难受。”
季元雪进士出身,却一直被老东西们压着,难以一飞冲天。
靠自己博取官位和功名的人最瞧不得的就是依仗家世横行霸道的二世祖们。
季元雪牙尖嘴利,写的文章好,笔杆子好,一副毒舌只是常年隐忍不发罢了。
小姑娘年轻气盛,说话不思量后果,口无遮拦,惹到季元雪算是惹到铁板了。
小姑娘被说得羞臊满面,想来是被家里惯得骄纵任性,不愿意服输,面红耳赤还要维持着不落下风的气势:
“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
她带来的一个小丫鬟都哭丧着脸说算了算了。
小姑娘还狠狠剜了丫鬟一眼,气她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季元雪懒得跟这在外还不知敛了娇蛮作风的小姑娘计较,自顾自地去拿起射箭处的弓箭比划比划。
目前参与射箭的人中,还没有射中红心的。
小姑娘不依不挠也踱了过去,想着在射箭上要压过她一头,叫她难受。
陆沐筝在不起眼的地上大口吃着瓜果,瞧着姑娘的长相和独树一帜的审美有些眼熟,不知她的后台是谁,在长公主府中竟然也如此狂妄。
忙拉过好脾气的谢迢迢打听了一番。
她和谢迢迢虽然不熟,但是是同年的进士,同窗之情和惺惺相惜之意是有的。
谢迢迢无奈道:
“那位小姑娘名唤洛韶音,是……当今敏妃娘娘的堂妹。敏妃娘娘的娘家有军工在身,和陛下的感情深厚,因而洛家的姑娘被娇养着长大。”
谢迢迢压低了嗓音,贴附在陆沐筝耳边道:
“沐筝,我因着和你是同窗,才和你讲三两句坊间的流言,你听着一乐便罢了——据说,洛韶音姑娘的父亲于官场、打仗上都无建设,近年来怕洛家有一日分家得不到三瓜两枣,有心想着复刻敏妃的路子……”
谢迢迢后面没说了。
显然,洛韶音那一支也想将女儿送入宫中分得荣宠。
不知敏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