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姐夫!太子姐夫!”容莘跑到门口,一把抱住了来者的腿,仰脸笑道:“莘儿好想你呀!”
萧氏也在这时赶出来,她作了一揖,问了安后,便把人迎进来,同定江侯道:“老爷,是姑爷来了!”
定江侯也赶忙要起身,沈止立刻摆了手:“岳父不必拘礼。”
容妤怔怔地望着他,心里的惊骇也逐渐褪去,那一声“太子姐夫”直教人心里发怵,她还以为是——
“莘儿,再也不能叫我太子姐夫了,知道吗?”沈止在这时俯身对容莘道:“姐夫已经不是太子,旁人听了这些,会把莘儿抓走的。”
“是啊,莘儿,以后可不能随便乱叫了!”萧氏一把将粘在沈止身上的容莘扯过来,佯装生气地训道:“莫要闹你姐夫。”
容莘还小,哪里懂这些规矩,吵着要和姐夫去外头逛灯会。
沈止则在这时望向容妤,二人视线交汇,自有一股不可言说的情愫传达到彼此心底。
容妤极为诧异地问了句:“你是如何能出宫来的?”
沈止走进她身边,悄声道:“我去求了太后。”
容妤神色有变,但很快就平息了心中不安,并庆幸道,幸好他是去求太后的,若是去见了陛下,保不准会令陛下怀疑到东宫头上。
可是,太后那般精明,又如何能不知容妤出宫的原因?
她再次纠结起来,旁敲侧击地问沈止:“可你突然说要出宫,太后必定会问起缘由——”
“夫人放心。”沈止握了握她的手,“我没有提及你信中与我说的事情,太后不知我是来了这里,我只说民间有一药方可治顽疾,她便允我来取药回去。”
“竟未派人跟着你?”
沈止苦笑,“甩开那些人,倒也废了不少功夫。”
容妤觉得沈止这样实在乱来,他却无奈道:“我亦不知夫人多久才能回来我身边,又怎能耐得住这苦苦相思?”
“不过才分别一日罢了……”容妤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又听见容莘吵得更为大声。
“莘儿要去看灯会!莘儿就要去嘛!”
萧氏管不住他的野性子,被他小拳头打在脸上好几次。
定江侯对这老来的的子格外宠溺,压根不去说教,以自己病情不适为由,先行回去房内休息了。
容妤望着父亲被侍女搀扶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想她今日回家,却未曾问出丝毫自己想要知晓的事情,不免心生焦躁。
沈止余光瞥见她神情复杂,忽而对萧氏道:“岳母,既然小舅子这么想去看灯会,我便与妤儿带他出去逛上一逛。”
“这怎么能劳烦姑爷……”
“无妨,妤儿也很久不曾出宫了。”沈止看向容妤,轻声问:“全当散散心,妤儿意下如何?”
容妤刚要开口,容莘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嘻嘻笑着:“长姐最好啦!”又拉着沈止的手,“姐夫也好!”
这便错过了拒绝的时机,萧氏也叹了一句:“也好,这阵子苦了妤儿,若能让你偷得几个时辰的快乐,为娘心里也能欣慰些。”
容妤便随着沈止、容莘出了府门,随行的还有两名侍女。
临走之前,正欲从长廊后走出的崔内侍见到这光景,立即退后一步,他躲在石柱后头悄悄去望,恰逢容妤正在私下观看,与崔内侍目光相会时,她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崔内侍心领神会,最后看一眼那领着容莘的沈止后,他便退了回去。
正走着,迎面来了一个下人,恭敬道:“内侍大人。”
谁知却遭了崔内侍狠狠的一嘴巴,他威胁下人道:“去同你府上所有奴婢、侍从交代,谁也不准说见过本内侍,更要告知你家夫人和老爷,若是胆敢走漏了什么风声,本内侍便先扒了你的人皮来做脚垫!”
下人连声应下,不敢不从,崔内侍将他一脚踹开,转身扬长而去。
定江侯的容府靠近皇城,这本能彰显他的显赫地位,可惜如今落马,就成了遭朝廷囚禁的场所,利弊参半,难以言说。
可正因靠近皇城,才能从长街的尽头看起冬时灯会。
想来已近年关,皇城外的民间会连举十五日灯会做庆典。
这时候的街坊市集中已是张灯结彩,各家各院都举起了红彤彤的灯笼,造型各异的花灯竹架更是喜庆热闹。
要说寻常晚上,百姓是不能大肆出行的,会犯了宵禁。但灯会却不同,这十五日内,寻常百姓、王孙贵族都可以彻夜游街。
人潮涌动,华灯初上。
盈盈笑语在戴着各异面具的少年少女唇间传出,亦有丝竹吟咏在两侧楼阁里幽幽。
沈止走在最前头,容妤跟在他身侧,二人各自有一手牵着容莘,顺着衣香鬓影、热闹非凡的人群赏灯逛会,很快便来到了一处聚集着善信游人的摊位。
香炉内燃着善信们投入的香饼、香块,青烟袅袅上升,容妤抬头望着烟雾在空中形成朵朵怪云,不由地蹙起眉头。
容莘童言无忌,问着老板:“阿公,这些人都在拜什么呀?”
老板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众人都是在拜送子娘娘呀!让你爹娘也再拜拜,给你生个胖弟弟!”
容妤和沈止略显尴尬地互看一眼,抓着容莘赶快离开了此处。
越发往灯市深处走去,好看有趣的物件儿越多。
容莘吵着要吃糖饼,可容妤囊中羞涩,沈止也没什么银两在身,倒是老板见容莘怪可怜的,送他一根舔着吃。
又遇见了面具摊位,容妤盯着其中一个红狐样式的好奇起来,她问了可否试戴,老板同意后,她便戴在自己脸上,转身想问沈止如何,却发现沈止追着跑散的容莘挤进人群,徒留他的声音:“妤儿!你在原地不要动,我很快就带莘儿回来!”
哪知人群拥挤,容妤被身后一群向前拥去,险些摔倒时,一只手臂搂住她腰肢,似不费吹灰之力便捞至身前。
容妤看向那人模样,他戴着一张金色的萨满面具,遮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阴鸷的眼神与冷漠的嘴唇。
容妤只瞧上一眼,便认出他来,惊慌中脱口而出:“沈……沈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