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阿满不再登入舒卷宫,容妤不仅见不到他,连沈容也不会来拜见她了。
她每日都囚困在宫中出神,不是看书,就是小憩,到了下午,虽说沈戮每次下了早朝后都会来她宫里陪她,可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只为挨到生产的那日。
而这一天,沈戮没有出现在舒卷宫。
“听说是宋队长近来要娶亲,陛下要亲自去他府上料理一些要事。”青墨一边修剪着容妤房里的花枝,一边啧舌道:“那宋队长可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竟能得陛下如此器重,前程似锦啊。”
容妤手里捧着书卷,轻轻翻了一页,随口问了句:“他要娶谁?”
“回禀娘娘,宋队长要娶的那人好像是他长兄的原配发妻,如今得了和离书,这可真是一女嫁二夫,嫁的还是兄弟呢。”
容妤神色漠然,心里却嗤笑道:呵,难怪与沈戮如此合谋了,原来也是个专挑嫂子下手的烂人。
宫中皆知宋丞相的发妻乃先皇重臣云将军的嫡女,云瑶。
想云将军战功赫赫,云府亦是枝繁叶茂,光儿子就十七个,女儿十一个,其中不乏庶长子,都曾为先皇立下过汗马功劳。
云瑶却不是人如其名的,她虽生得美貌,但却继承了父亲的脾性与担当,从小舞刀弄枪,是个做女将军的好料子。虽是嫡女,可兄长众多,在府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难免骄纵狂傲。
而当年寂寂无名的宋家庶子宋珩不过是在一场皇家宴席上见了她,便再难忘怀,以至于茶饭不思,满心想的都是这个云瑶。
可惜,在貌美若仙、出身高贵的云瑶,他一妾室生的庶子,自是卑微如尘。
却还是不死心地假借宋府二哥的名义同云瑶书信求爱,信中写道:已久闻云姑娘芳名,时常为佳人夜不能寐。宋某亦是诚心诚意,还请云姑娘允许宋某登府提亲,今生今世,宋某非云姑娘不娶。”
得来的却是云瑶极为傲慢的口讯,她捎话给宋府道——
“就凭你一个宋府的二公子,也配同我提亲事?当真是痴人说梦。”
宋二公子可谓是一头雾水,只愤恨地哼了一句:“云家那个母老虎,倒贴给我十座宅邸,我也是不要她!”
但风水轮流转,云家也不是一直能得势的,即便当时的宋家并不受先皇待见,可谁能想到新帝很快就继位了呢?
嘉亿元年,宋家得沈戮器重,长子宋沅平步青云坐上了丞相之位,宋家也跟着得了厚爱。
封赏不断,恩赐不绝,宋家男女都摇身一变,成为朝中新贵,抢尽了若干重臣的风头。
而宋沅当时还未婚配,哪怕云府已大不如前,可他还是需要借助云家的兵力,便请求沈戮将云瑶赐给他做妻。
大婚之前,必要履行六礼。连聘礼是按皇室公主礼遇奉上的,只因云家祖辈的确位高权重。
黄金二百斤、白银万两、马匹六十……其余各色宝物若干,活雁成对,雁为候鸟,顺乎阴阳之意,取其忠贞不二,倒是令云瑶的出嫁享尽了风光。
可惜的是成婚一年有余,云瑶的肚子却没有任何动静,宋沅对她也逐渐没了耐心,他实在是无法喜欢一个整日只知道练剑、掌兵的女子,他想要的,是妻子能在床笫取悦他、为他生儿育女、料理府上琐事。
也因此而倦了,自然会冷待起她。
半年之后,宋沅开始纳妾,妾仗着年轻貌美,又得了势,在人前也胆大包天地打压起云瑶的威风。云瑶哪里受得了这种欺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是把宋沅的妾室杀了。
但杀得了一个,杀不得百个。
妾室、通房都被宋沅接连纳进府中,云瑶再如何不满,宋沅也视而不见。
云瑶逐渐被他的冷酷无情折磨得郁郁寡欢,剑也不去舞,兵谱也不再看,尤其是母家败落、云将军战死后,她已然是了无牵挂。
直到宋沅意识到自己始终无法得子,他发觉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可他不愿承认,在面对妾室时,也要故作镇定。
可宋府不能无后继,嫡子必须出自正妻。
宋沅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宋珩的身上,他一个庶子,无根无基,没有靠山,利用过后自可抛弃,便找来了他与云瑶,商议了一出“借种”之计。
“待此事成了,宋家将会有后,宋珩你作为庶子,也自当功不可没。”再对云瑶道:“而你是孩子的母亲,亦可在宋府拥有了立足的资本,只要我三人将此事守口如瓶,便不会有旁人知晓。”
言下之意,是要嫂子去怀小叔子的孩子。
在情感上,宋珩与宋沅不同,是个十足的情种。云瑶亦不是对他无意,在冷漠的宋府里,这么多年来,只有宋珩愿意亲近她一些。
可她逃不过云家嫡女的身份禁锢,自知此事有辱列祖列宗,在最初是不肯答应的。
奈何身在朝中的兄弟们接连入狱,为了救出兄长们,云瑶也只得对宋沅服软。
她顾不得颜面,当下便去恳求宋珩与自己生个孩子。她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为奴为婢一般去伺候他,只要他能让她怀上一个孩子。
男人嘛,终究还是在意肉欲的,尤其是云瑶是宋珩的心上人,当然无法坐怀不乱。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云瑶自那夜有了身孕,她怀上了宋府的嫡子,哪怕,这孩子的父亲是庶子宋珩。
这危险的关系是不能够让旁人知情的,云瑶很怕会惹来杀身之祸,可她也清楚自己生下孩子之后,一定会在宋沅那里失去全部价值。
待她在宋珩房里发现了自己的画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可以依赖宋珩,他们可以相反设法地逃出宋府,毕竟,府中的孩子是他们两个的骨肉。
这也就成了宋珩想要搞垮宋沅的原因。
好在,一切都遂了宋珩的心愿。
他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嫂子娶到手,也能认下他那已经年满四岁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