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离开太久，若沈戮醒了见不到她，还是会闹出祸端。

    好在容妤已经拿捏好了分寸，更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他的确是喜欢见她流泪的，但也不能动不动就哭，要哭得恰到时机，还要哭得好看、漂亮，梨花带雨中显露出几分妩媚，那是他最愿意瞧见的。

    有时候，容妤会觉得他分裂得很，一边以杀伐、暴行来捍卫他的强权，一面又要在她这里寻找年少时的青葱痕迹。也并非是其他妃子不美，比她样貌好的绝不再少数，朝臣每年都要进贡来无数佳色，他也因不能与朝臣关系恶劣而统统收下，却像摆瓷器瓶子般地搁置在后宫里，个个身上都要结挂上了蜘蛛网子，那些年轻、美艳的姑娘日日哀叹，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瞧不见。

    容妤知道，他爱自己，也只是爱她身上的那份能让他回想起曾经的感觉。仿佛只要和她在一起，他所有的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就都没有褪色。

    哪怕他如今的确不再年轻了。

    他的鬓里也开始隐现出几根银丝，即便寥寥，足以证明他而立之龄的真实。

    可他却总是感慨她容貌未变，与曾经过往，没有半分区别。

    他这话说了不下千百次，这会儿，又说了一句。

    容妤噙着眼里的泪珠，比画着口型问他：你又不认得曾经的我，如何要这样说？

    他每每都以笑容搪塞过去，俯身吻着她唇瓣，再去吻脸颊、脖颈，但凡她此时娇喘几声，他必定会心花怒放，也就把打算追究她的那些事，统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夜已极深。

    容妤被他抱去了床榻上，他褪了自己的衣衫躺在她身边，一手搂着她，一手却放下纱幔。

    “待生完了这一个，再不会让你受生育之苦了。”他手掌摩挲她的腹部，似有喟叹。

    这“再”字俨然是不怕她知晓了实情的，时间渐久，容妤感受到沈戮已经不再去扮演那虚无缥缈的天清门道长，他以为她已是他的囊中物，不必再担忧这只鸟儿会飞出宫墙。

    尽管，他根本不知她背后在使什么狠招数，不过是贪恋她雪白的**、柔软的嘴唇，还有那一碰就似乎会流出汁水的肌肤。

    “反正阿满和沈容都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好生成长，你这做娘亲的只管照顾好自己的心绪，旁的都由寡人来替你处理了便是。”话到此处，接下来的那句就显得顺理成章了，“青墨近来伺候得如何？”

    容妤微微点头，抬手做出个手势：她是个机灵的。

    沈戮将她的纤手握住，手指与她的相扣，紧紧缠绕着，凑到唇边吻了吻她指尖，语气极为宠溺，“你倒是很中意她。”

    容妤又点了点头。

    “若这般喜欢，把她拨去旁处的话，你可要舍不得了吧？”

    要把她拨去哪？

    沈戮略垂了眼，目光落在她轻轻起伏的莹润胸口上，沉声道：“新上任的燕山卫队长傅礼孤苦伶仃的，身边没有个女人，总是觉得苛待了他。你也知晓的，宫里要忙的事情繁多，寡人也怕他一时难以适应升官的节奏，但若有聪明伶俐的人去宽慰他，自然大有不同。”

    容妤抿了抿嘴唇，神色也微变。

    沈戮把她搂向自己一些，彼此的皮肉紧贴着，他轻声问：“真是舍不得了？”

    她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说：陛下若决定了，臣妾再如何不舍，也是徒劳。

    “这不是在和你商量么。”沈戮道：“一时之间也很难寻个合适的，那些名门贵女断不愿做小，可傅礼出身实在普通，也是配不起她们，但他毕竟是燕山卫们选出来的领头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府上空荡荡的，青墨先去伺候着，寡人再给你添几个妙人便是。”

    容妤不好再拒绝，她怕沈戮生疑，只得点头同意。

    沈戮释然地笑笑，手指捞过她下巴，与她朱唇缱绻了片刻，放开她时，舌尖还留恋着她口中的香甜，额头抵着她眉心，嗓音沉沉道：“明日便让崔内侍挑几个送来你宫里，断不会让你缺了人手。”

    容妤默不作声，她料想沈戮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调走青墨，忽然把人送给傅礼已是诡异，又要添人进舒卷宫，这说明沈戮已经不信任舒卷宫里的上上下下了。

    唯有换了一茬新人，才能让舒卷宫里的风声更为清晰。

    沈戮一定知道了傅礼成为燕山卫队长的原因，容妤沉下眼，她决定减少与傅礼的会面，就算生下腹中孩儿后，也是要格外小心才是。

    八日转瞬逝。

    容妤并没有要生的迹象。

    御医们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都觉得过了生产日子一事有些蹊跷。

    容妤的肚子也是不疼，还胃口渐长，她忽然很想吃蜜桃，但此时又不是蜜桃时节，沈戮可不管这些，一旨下去，负责此事的朝臣就得想反设法地把蜜桃从南边寻到皇城里。

    只半日光景，新鲜的蜜桃就摆在了容妤面前。

    她却咬了两口就没了兴致，继而昏昏睡去。

    沈戮误以为桃子酸涩，竟下令把种植蜜桃的果农和所有负责运输的官员们都打入了大牢。

    等容妤醒了才知此事，费了好多心神才让沈戮放了人。

    这消息一出，宫里无人不知容贵妃的地位，也许，巴结上了容贵妃，才是平步青云与明哲保身的上策了。

    又过了三日，容妤被新来的两名宫女搀扶着游园。

    那两个年少青葱，皆是二八，是对姐妹，名字里也有发音相同的荣字，荣珊与荣舒。

    她们早先了解了容妤的喜好，伺候起来也是顺手，可惜刚刚赏了片刻的杜鹃花，容妤的肚子就痛了起来。

    她知道这感觉，是来动了。

    只见双腿之间已有液体流下，两个宫女吓坏了，喊着周遭的姑姑们前来扶人，又传来御医查看。

    可惜回去舒卷宫已是来不及，实在没了法子，就地围起了幔子，容妤竟是在花园里就生了起来。

    这功夫的沈戮还在早朝上，正听着傅礼禀报西北税收一事，待见荣珊火急火燎地冲到殿外，他立即猜到了缘由。

    猛一起身，遣散了众臣，沈戮急不可耐地随荣珊下了早朝。